第203章 解除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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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樹坐在沙發上沉默了好一會兒,像是下定決心抬頭與池瑤對視,答非所問道:“在於佐之前,我有過一個搭檔。”

    這話一出,於佐愣住了,他沒想到,池樹會主動提起這件事情。

    手指握緊水杯,青筋顯露出來,用力到指骨泛白,池樹眼底流露出極深極沉的悲痛,“他死了,是被我害死的。”

    似回想起什麽極為痛苦的場景,池樹的手不受控製的顫抖起來,臉上的麵無表情慢慢化為一種無力的悲淒。

    “可我不能救他,因為會害死更多的人,甚至連給他收屍都不能......”

    顧夭夭默然。

    此刻的池樹,麵上有一種她從未見過的表情,說不出是悲哀、憤恨......亦或是純粹到極致的痛。

    當年的事,池樹很少提及,知道的人不多,他們執行暗殺任務,被人出賣了行動計劃。

    正常來說,作為任務搭檔,對雙人的要求是相輔相成。

    池樹的搭檔,主要負責的都是幕後不露麵的工作,近距離的掌控全局,每每任務池樹負責行動,對於搭檔的信任早就超越了一切。

    一旦任務失敗搭檔之間就會立刻終止聯絡,確保另一人的存活率。

    可那一次,他失敗了。

    本以為隻是自己回不去了,卻沒想到,被當成誘餌時,那人大搖大擺的出現了。

    池樹仍記得他當時死死的盯著對方,壓在他心口的隱忍,猶如萬裏黃河的堤壩驟然崩塌,違背了一直以來在人前的形象,怒斥對方是個傻子。

    一命換一命這種事,以他們交惡的勢力,幾個會信守承諾放人?

    蠢......真的愚蠢至極!

    “你要我做的事,我覺得太花時間了,不劃算,所以還是你自己來吧。”

    那人笑了笑,平凡至極的臉上沒有半點麵對死亡折磨的恐懼,燦爛的刺眼。

    池樹眼眶紅了,雙唇繃緊成一條直線,渾身上下更是被帶著倒鉤的鐵網捆綁,稍一動作倒鉤變往裏紮的更深些。

    他拜托自己的搭檔,如果死了,往後照看一下自己的妹妹。

    接下來的一切,都好像是慢鏡頭重複,活生生敲拔下牙齒的手段。

    碎骨的手段。

    小臂長鋼針不斷紮進身體搗弄的手段。

    他的搭檔除了慘叫,什麽都不交代,池樹則被關進和瘋狗一起的鐵籠,在耳邊怒罵譏笑聲裏拚死掙紮。

    硬生生掰扯著瘋狗的腦袋,將自己身上的鐵網撕扯下來套上去也不能阻止瘋狗不顧一切的撕咬。

    最終撐下來,等到了長孫帶人支援,趁亂隻救走了池樹。

    那一晚在長達四五年的時間裏,每當池樹閉上眼,都能回想起那一幕幕,耳邊還能聽見搭檔毛骨茸然的慘叫。

    無數次,他從夢魘中驚醒,回想起的都是遍地猩紅。

    想到這,池樹臉上多了一抹苦笑,第一個搭檔死後半年,於佐就被分到他身邊。

    從頭訓練,從頭經曆,池樹次次要求每一項的成績完美到無可挑剔,發泄的過程中,於佐開始還叫苦不迭,但莫名的也被鼓舞了。

    十來歲的少年,應變能力是不包含任何經曆的靈活,因此,基地培養出來的人,往往在十來歲就開始做任務。

    接下來的這些過程,長孫代替著回答,簡短的話語藏著讓人想不到的慘烈。

    顧夭夭第一次看到這幅模樣的池樹,心頭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

    她怔愣著,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從前,池樹對她而言,一開始是需要處處防備的反派,未來的喪屍皇,池瑤痛失的親人。

    逐漸的,池樹像是朋友,親密無間的相處,讓顧夭夭慢慢地放下了這些想法。

    不同於文字簡單的一筆帶過,這是個活生生的人,在平常人十來歲生活在校園,為了青春期的各種事煩惱。

    不管是即將麵臨的考試,永遠不夠的零花錢,亦或是春心萌動的甜蜜苦澀,都是池樹沒經曆過,永遠不可能擁有的。

    他是完全的活在黑暗裏。

    她覺得喉間有些幹澀,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有這樣反常的感覺。

    “你已經盡力了。”顧夭夭湊近了些許在他麵前蹲下,伸手輕輕握住池樹冰涼的手,學著記憶中院長奶奶安慰人的樣子,語氣堅定而柔和,“你的搭檔,也一定相信你已經盡力了。”

    池樹低頭,怔怔地看著顧夭夭,心頭的寒意慢慢散去。

    似乎有什麽在這一瞬間被徹底打碎了,記憶深處那人滿口血沫,無聲地告訴他:你要給老子好好活下去。

    池樹抬眼,朝著身旁這群人一個個看過去,對顧夭夭扯出一個淺淡的笑容,“我沒事。”

    於佐看眼低著頭,讓人看不清神色的池瑤,沒忍住開口替池樹說情。

    “池瑤,這麽多年池樹一直都在找你,從前你們被迫分離後你的一切消息就斷了,王濤領養你那事,後續手腳做得很幹淨,這些也是後來池樹在基地站穩腳跟才調查出的,隻不過當時你已經離開王濤了......”

    顧夭夭心頭一緊,池瑤的事,她比誰都清楚。

    每個人經曆不同,所在意的所能承受的也就不同。

    因為誰更慘,就要原諒對方這樣的事,說來容易,但也要看當事人的態度。

    “再後來,江流也出事,他更加不敢輕易查你的信息。”於佐歎了口氣,意有所指道:“世事無常,我們都珍惜點眼前人吧。”

    顧夭夭擔憂的看著一直沉默不語的池瑤,“阿瑤,你還好嗎?”

    “我沒事。”

    池瑤搖頭,看眼抿緊嘴唇一副不知所措看著自己的池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作出什麽反應才好。

    她一直以為自己再次被最親的人拋棄,所以才在重逢時那麽冷漠無情,甚至還冒出憎恨的念頭。

    池瑤臉上的冷漠一點點消融,眼底有著掩不住的愧意和歉疚。

    她居然對池樹有過那樣憎恨的心思。

    “對不起......”

    “要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池樹出聲打斷她的話,“是我沒能遵守承諾去接你。”

    父母離異,丟棄池瑤,對他的撫養權爭執不下,最終父親贏了,娶了個二十出頭的美貌嬌妻後,對他開始嫌惡。

    明明是自己的家,卻過出寄人籬下的感覺,池樹找機會逃了出去,卻找不到妹妹,兜兜轉轉被老隊長撿了回去。

    池瑤眼眶中有淚,“這種事用不著你說對不起。”

    因為實在怪不到他的頭上,她再痛恨命運不公,也不能怪池樹。

    更何況現在池瑤覺得自己擁有的,已經很多了。

    池樹鄭重地保證:“以後我一定會保護好你們。”

    你們?

    於佐和長孫相視一眼,很自覺的沒把自己代入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