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李世民的問話，長孫無垢也沉默了。

    一天之內印刷出上萬冊書籍。

    這種速度和效率，從古至今以來都是絕無僅有的。

    身為整個帝國的最高峰，李世民和長孫皇後，都能直接而敏銳的察覺到這件事的恐怖影響力。

    這種效率所帶來的變革，甚至比兩年前的玄武門之變，更加令人心驚膽戰。

    麵對這種前所未有的事情，即便是皇帝和皇後，都有些手速無措、不知道怎麽處理。

    一時間，整個立政殿內，氛圍凝重。

    侍女們也一個個屏氣凝神，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良久，長孫皇後緩緩抬頭，吩咐侍立在側的侍女們：“你們先下去吧……”

    皇帝也擺擺手。

    侍女們紛紛退出大殿。

    隻留下皇帝皇後夫妻二人。

    長孫皇後看向自己的丈夫，開口道：“二郎，你之前說，這孩子把你當成了父親？”

    李世民一愣，旋即點點頭歎道：“是啊，朕後來專們讓人查了，這孩子的父親已經戰死邊疆，乃是忠烈之後。”

    長孫皇後卻搖搖頭，目光灼灼的看向皇帝，幽幽道：“不，二郎，他父親沒有死……”

    李世民不解的眨眨眼。

    長孫無垢手裏緊緊的捏著那冊帶著墨香的書籍，深吸一口氣，語氣堅定道：“陛下，這李晟本就是你的孩子……”

    李世民猝然一驚，猛然從鳳榻上站起身。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結發良妻。

    長孫無垢定定的看著丈夫，繼續道：“這孩子，本就是我李家的血脈，隻是遺落在外罷了……”

    咕咚。

    李世民的喉嚨湧動，久久無語。

    他們夫妻二人多年，早已同心同結。

    根本不用明說，李世民就知道皇後在想什麽了。

    這是要直接坐實李晟的身份，抹殺這孩子的身世，強行納入進皇室之中。

    如此一來，李晟便再也不是什麽忠烈之後。

    而是當之無愧的李唐皇室！

    但這件事……

    恐怕從古至今，還沒有任何一個皇帝會做出這種事！

    若是真相一旦傳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還潛伏在地方上的建成餘黨，會不會又乘機抹黑作亂？

    禁苑中的太上皇老爹，會不會也會心生別樣心思？

    這些，都是十分有可能的後果。

    “陛下，你之前那份詔書呢？”

    長孫皇後抬頭問道。

    李世民微微遲疑，轉身從書桌的最上方找到一份早已擬好的聖旨。

    這是封賞李晟那個死鬼老爹的詔書。

    同時還下旨，以李晟的功績，收李晟為義子。

    但是李世民不忍李晟年紀輕輕，驟聞噩耗，所以一直沒有下發。

    原是要等李晟入朝為官後，這份旨意才會下發。

    但現在……

    長孫皇後沒有說話，手持燭台，送到丈夫麵前。

    “皇後，這件事是不是，太急迫了……”李世民握著聖旨的手腕，微微發抖，猶豫不決。

    這一瞬間，李世民有種回到了玄武門之變前，秦王府中那個遊移不定的自己。

    都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都是一招棋，滿盤輸！

    眼見皇帝猶豫不決，長孫皇後話題一扯，突然開口道：“陛下，明日，妾身想親眼見見這個孩子。”

    李世民微微一怔，看向皇後。

    長孫無垢的眼神清澈而堅定。

    亦如兩年前，秦王府中身披甲胄的秦王妃。

    “好！”

    李世民點點頭，接過燭台，將那封尚未下發的聖旨，放在燭光之上。

    瀲灩的火光，照亮整個大殿。

    良久，化作一團灰燼。

    ……

    長安外郊。

    印刷小寨。

    月明星稀、微風習習。

    李晟將用於印刷的銅板，全部收好後，鎖了庫房。

    後世鐵路剛興起的時候，鐵軌都有人偷。

    更何況是這個時代的銅，那可是貨真價實的金屬貨幣。

    所以李晟每天晚上，都得清點一次庫房。

    走出庫房，發現刁青鸞一個人坐在簡陋的木樁上。

    正仰著小腦袋，看向頭頂的這片星空。

    星光熠熠。

    一條寬窄不一、星光璀璨的光帶，橫貫夜幕，宛如天橋一般貫通天地。

    壯美絢爛。

    前世在城市中，光汙染何其嚴重，根本看不到這種壯美的自然景觀。

    想要肉眼直接看到銀河，還得專門跑到荒郊野嶺，才能目睹。

    但是在唐代，隨便一個地方的晚上，都能看到這種壯美的景色。

    李晟也不由的看癡了。

    “你能認出，這上麵都是什麽星星嗎？”

    刁青鸞歪歪頭，看向走來的李晟。

    “怎麽可能，我又不是欽天監，怎麽可能會看星星。”

    李晟搖搖頭，搬了個小木樁，坐在刁青鸞的身邊，一起看星星。

    李晟還是第一次，有這種閑情逸致。

    感覺很新奇。

    “李晟，你說，這人死了之後會變成什麽樣呢？”

    刁青鸞突然開口道。

    “誰知道呢？”

    李晟搖搖頭。

    本來，自己身為一個紅旗下成長的青年，怎麽也不應該相信什麽神鬼靈魂。

    但既然現在自己連時空都穿越了。

    李晟即便不相信，也遠沒有前世那般理直氣壯了。

    “我娘生前常說，人死之後，魂是往天上飛的。所以她經常在晚上，坐在院子裏看星星，說能在星星裏麵看見我爹……”

    刁青鸞悵然若失道：“但是我怎麽看，都找不到他們啊。”

    李晟聞言，不由扭頭看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李晟總覺刁青鸞的眼角，有一道淚痕。

    “我雖然不知道人死後魂是不是往天上飛，但我肯定，你娘是哄你的。”

    李晟勸慰道：“那天上冷冷清清的，連個鳥都看不見。”

    “說的好像你見過似的。”

    刁青鸞掃了一聲李晟，嘴角一撇。

    “嗬嗬，你要說這個，我還真見過。”

    李晟嗬嗬一笑。

    “說什麽胡話呢。”刁青鸞沒好氣地一笑：“你以為你是神仙，會千裏眼啊，能看到天上的東西。”

    “哎？”

    李晟聞言，頓時一怔，猛然一拍巴掌：“對啊，怎麽把這茬給忘了！”

    自己平時也沒看星星的習慣，沒想到竟然把這種大殺器給忘記了。

    “忘記什麽了？”刁青鸞扭頭一看：“庫房上鎖了啊。”

    “嗬嗬，青鸞，你想不想看看，這天上的究竟是什麽樣的？”

    李晟輕笑一聲：“等我把望遠鏡弄出來，你自己親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望遠鏡？那是什麽？”

    刁青鸞疑惑問道。

    “哦，是個小玩意。”

    李晟輕笑一聲。

    自己若是能把透明玻璃燒出來，那絕對能發一比大財啊！

    這玩意，大唐絕對沒有。

    額……也不能說沒有。

    中國很早就發展出了自己的玻璃製造工藝，喚做藥玉，就是用沙子進行燒製造。

    但藥玉追求的是眼神的純正，極力追求的與天然玉石相似的顏色，越是翠綠價格越高。

    極品藥玉，甚至比玉的價格更高。

    相比現代追求透明度的玻璃，簡直是走了邪路。

    而現在，李晟打算把這條邪路，再扭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