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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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就在電光火石之間,石頭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完,就被猝然發難的唐成踢進了盜洞。盡管此前唐成一直在猶豫掙紮,下不定決心動手,而一旦真的出手,就毫無保留的盡了全力,沒有給石頭一絲喘息的機會。
考慮事情的時候可以心軟,把方方麵麵想得很仔細,而一旦必須去做的時候,就不能再手軟,容不得猶猶豫豫首鼠兩端了。這是唐成從小就明白的道理,也是闖蕩江湖的至理明言。
盜洞的直徑約有五、六十公分寬,呈六十度角傾斜向下,隻能容一個人通過,張開雙腿撐住洞壁也可以站住。
聽聲音石頭並沒有直落洞底,而是停在了盜洞中間的位置。一切又平靜下來,唐成落地後警惕的聽著周圍的動靜,盜洞中傳來石頭粗重的喘息聲。
過了幾秒鍾,石頭才開口說話:“姓唐的,真是小看你了!但我不明白,我待你不薄,可有什麽開罪之處,你又是哪條道上的?”
唐成就守在洞口上麵,這時候說別的沒用,先搞清楚他的來路要緊。
唐成的聲音有一絲歉意:“石爺,你確實沒有得罪過我本人,對我也算不錯。”旋即語氣一轉厲聲說:“但你不僅是個謀財害命的匪徒,而且辱掠這片土地上的列祖列宗,是我中華文明的罪人,賣祖求財的國賊!”這些慷慨激言曾是趙瑛老先生怒斥石頭這類人的原話,唐成這時候如實轉述。
石頭一時愣住了,他剛才想到了各種可能,諸如唐成是仇家收買來做掉他的,或者是起了歹心想獨吞地下的墓葬寶物,萬萬沒想到唐成竟然說了這樣一番大義凜然甚至讓他感到可笑的話。又過了幾秒鍾,他才說:“姓唐的,你做事不是警方的風格。”
唐成歎了一口氣:“我又不是公務人員,當然與警察沒有關係了。”
石頭心裏素質還真不錯,盡量讓語氣緩和下來,笑了笑說:“那倒也是,你如果真是警察,就不會隻有一個人動手了。要麽事後人贓並獲,要麽現在當場收網。”然後,略顯急促地說:
“你到底是什麽來路?如果隻是想要這墓裏的東西,那好,全是你一個人的,今天隻要放我一馬,事後絕不追究。”
唐成歎了一口氣:“我不是為盜墓而來,下麵的東西我碰都不會碰!實話告訴你,我正在考慮應不應該報警?”
這句話更加出乎預料,洞裏的石頭忍不住大喊:“報警?你就是同案犯,想想怎麽和警察解釋吧?”然後關切並求饒似地說:
“老弟呀,聽大哥一聲勸,憑你的身手和本事,我們往後有的是賺錢機會,你究竟是為了什麽呀?”
唐成的語氣很低沉,夜風中帶著一絲悲涼:“石爺,你認識一位姓趙的老先生嗎?”
“姓趙的多了,你說的是哪一個?”石頭終於有些氣急敗壞,簡直要讓這個莫明其妙的乳臭未幹的小子折騰瘋了。
唐成緩緩地說:“年近七十歲,頭發白了多半,戴眼鏡,圓臉,寬額,左下唇旁邊有一顆黑痣,個子一米六五左右。”然後又肯定地說:
“不會想不起來的,你手裏那個青花鵲上梅枝瓶,就是從他那兒來的吧?”
石頭的聲音頓了頓,語調突然變的高亢刺耳,就像有人在他的脖子上掐了一把:“原來是為了他!你和他是什麽關係?”
“是朋友,也是我敬重的長輩,他的父親還是一個開明紳士!”唐成壓低嗓音說:
“你隻需要回答,趙老現在怎樣了?”
石頭咬了咬牙說:“他已經走了,你何必來找我?”
唐成的話音在風中有些飄忽:“石爺,雖然打交道時間不長,但我清楚你是什麽人,趙老的底細我也知道,如果他落到你手裏,能走得了嗎?怪隻怪你的手腳不幹淨,留下趙老的遺物讓我看見了。”
石頭的心仿佛沿著盜洞沉到了深深的地底。唐成所說的那位趙老,確實死在他手中,想當初石頭也是不得不殺人。貪財的人可以用錢收買,好色的人可以用色引誘。但有一種人最不好對付,他們隻為了一種信念行事,把利益和生死都置之度外,趙瑛就是這種人。
趙瑛當然不是伊斯蘭信徒,他完全與伊斯蘭狂徒不一樣,他隻是為了一個信念,一個從小就有的信念,為了這個信念他不在乎掌聲和名譽,甚至不在乎個人得失,最終以一種不為人知的方式無聲無息的離去。
“喔,你說的是那個自稱姓曾的收藏家嗎?裝的可真像啊,要不是南方的陳先生突然栽了,我也不會懷疑他的底細。被我戳穿之後他就全認了,看樣子就是想找死。”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石頭也豁出去了:“人是劉霸天做的……你想怎樣?”
石頭說到的陳先生叫陳炳忠,是南方某地著名的收藏家和文物鑒定家,尤其在青銅器鑒定方麵有獨門絕活,這人並非科班出身,是民間自學成才,行內人稱他陳教授。但是,為公眾所不知的是,這位陳先生還是一個分工明確、組織嚴密的文物盜掘、走私團夥頭目,在他事業最高峰的時期,經這個團夥之手走私海外的古青銅器占整個境內黑市的三分之一以上。
三個月前,陳先生突然落網,據說警察查明他幾處個人賬戶上的贓款就有兩個多億,至於尚未查明的、整個團夥的涉案金額目前還不清楚,估計將是個天文數字。
陳先生做事一直很謹慎,可以說滴水不漏,但在落網之前,趙瑛老先生曾化名為一位姓曾的黑市收藏家,按照江湖道上的規矩和他打過交道。
有一種深深的傷感襲來,沉重的讓人無法抗拒。雖然早已清楚是怎麽回事,但聽石頭親口說出來,唐成還是有些難以承受。他忍住流淚的衝動盡量平靜的問:
“老人家的遺體在哪裏?隻要告訴我地方,我封了洞口之後可以考慮報警,你或許還能留一條命。”
唐成既然已經動手,當然就沒有放過他們的道理了,要麽把人做幹淨了,要麽報警。而對於這時候的石頭來說,如果唐成真封了洞口然後報警,至少警察有可能在他們窒息死亡之前趕來,落在警察手裏尚有一線生機。這是唐成給他的最後一個機會。
石頭在地底居然又笑了,但那笑聲很低沉,就像嗓子受傷的公鴨:“你和那老東西果然是一路的,想當初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還勸我投案自首。”
唐成並沒有理會他,石頭停了一會兒又冷笑了一下,說:“好吧,你過來,我告訴你他埋在什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