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九個徒弟九個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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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裏,唐成踹石頭的那一腳,由於緊張發力過猛,當時這條腿受了點損傷,一般情況下不覺異常,這時候老頭發出的內勁沿著手臂切入身體,才真正感覺到有些受不了。
就在這一刻,他已然明白,自己根本不是這老頭的對手,這一搭手就輸的是心服口服。
絞蟒勁發出拆解上有三個變招,一是運崩勁一絞,如果對方筋骨不夠強,這條胳膊會攪斷成幾節。二是握住上臂運纏勁往下一抹,能把對方從肩到腕的關節都給卸了。這就是武俠小說中常說的“分筋錯骨手”,隻是沒傳說的那麽誇張而已。這樣卸掉的關節可不是一般的脫臼,伴隨著韌帶的撕傷,就算能接好也說不定會留下殘疾。
對這個素不相識、不明來曆的小老頭,唐成不想莫明其妙的傷人,使的是第三個變招,就是常規的反關節擒拿技法。
說起來很複雜真動手就是一閃念,胳膊一絞住,唐成感覺老頭的手臂好像很“粘”,像泥鰍一樣就要往外抽。
他順勢反扣對方的肩頭,同時左手去抓對方的肘部,這一下如果扣實抓住了,再往後一拉往下一壓,老頭半邊身子都得趴下,當然就失去了反抗能力。
老頭並沒有乘勝追擊,站在原地揉著手臂,神情有些意外的說:“小娃兒,我看你剛才出招,並不像心地狠毒、窮凶極惡之人,還留有餘地不想廢了我這條老胳膊。”
唐成哭笑不得:“素不相識無冤無仇,我為什麽要廢了你?”
老頭眨了眨眼睛,帶著提醒的語氣說:“殺人滅口啊,你幹的好事我全看見了。”
唐成實在搞不懂這老頭在琢磨什麽,發現了自己殺人,既不躲開又不報警,反而一路追來現身,並提醒他不要忘了滅口,真是搞不明白!
他無可奈何地說:“我不願為了滅口而殺人,如果那麽做,與被我殺的那些人又有什麽區別?”想想這話有點過頭,停了停又說:
“既然擔心我會殺人滅口,那麽就此別過,你我依然素不相識。”
老頭晃了晃腦袋:“你就不怕我走了之後去報警嗎?”
唐成笑了笑,滿不在乎地說:“警察不清楚我是誰,連名字都查不到。”
老頭抿嘴笑笑,點了點頭說:“嗯,有道理,你的手腳很幹淨!”然後提高語氣說:“假如我現在就把你抓住,然後送給警察怎麽樣?”
唐成還在笑:“論功夫也許我不如你,但自古拳怕少壯,我拚了命未必不能把你擊退。”
他在猜測老頭的來意。
一般來說,做案走了風被外人查覺,對方不報警反而找上門來,十有是為了敲詐,但是他一個小毛孩兒沒錢老頭一定能看出來,那麽,這時候最大的可能就是老頭要脅迫他做什麽事情,可是,他這麽有功夫的人,要自己去做什麽呢?唐成心中沒底,在苦思對策的時候,盡量讓自己露出笑容顯得很輕鬆、很有自信。
老頭的話還是那樣糾纏不清:“我的意思隻是假如——假如我把你抓住了送給警察,你會怎麽想?”
唐成不笑了,一本正經的回答說:“自古江湖人的規矩,敢做敢當,自己做的事,就應該承受一切可能的後果。我不想被警察抓住是實情,但真的被抓住了,也是因為自己做過的事,沒什麽好說,認栽就是了。”
老頭的表情好像很滿意,伸手捋著下巴笑眯眯的說:“很好、很好,你以江湖人自居。剛才說無冤無仇不願殺我滅口,那麽你和石晉文那夥人一定有仇嘍?”
唐成皺著眉頭說:“石晉文?”
老頭點點頭:“就是石頭,你把人都做了,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嗎?”
原來石頭的真名叫石晉文,唐成微微吃了一驚,看向老頭說:“你認識他,跟他是什麽關係?”
一直笑眯眯的小老頭沉下臉說:“唉,說沒什麽關係又有關係,說有關係嘛,也真沒什麽關係。”老頭的話語中聽起來充滿了矛盾,然後歎了一口氣說:“我是衝著石晉文來的,原本看好了這個人的資質,覺得是個可造之材,想收他為徒,不料卻親眼看見他栽在你手裏。”
唐成悄悄往後退了兩步,暗中運轉全身內勁充滿警惕,不動聲色的問:“您想收石頭為徒?昨夜為什麽不救他,反而盯上了我?”
老頭搖了搖頭說:“救他?其實我知道他不是什麽好東西,豈止不是好東西,拉出去槍斃十次都是輕的!有今天的下場,也是活該。”
“那你老人家還看中這個徒弟?”唐成有些摸不著頭腦。
老頭仰天長出一口氣,神情有幾分落寞,背手看著天空自言自語地說:“我老人家想找個合適的傳人繼承衣缽,容易嗎?人材難得啊!”停了一會又無奈地說:
“石晉文是該死,但落到我手裏與其殺了不如廢物利用,我要讓他從此不再是石爺,而成為我希望的傳人。假如他做不到,我也會像你一樣做了他,但還沒等我找上門,你已經先下手了。”
聽這老頭的意思,是想把石頭帶走讓他“重新改造”以繼承衣缽。
但是唐成殺了石頭,老頭明明看見了卻沒有阻止,隻是在感歎而已。
唐成陪著小心說:“不好意思,讓您老人家失望了。”
老頭沒有說話,唐成繼續說:“但也不必歎氣啊。憑您老這一身功夫,想找傳人的話有的是選擇,何必為那樣一個人惋惜?”
“有的是選擇?”老頭的語氣突然變得激動起來,神情不僅是落寞而且有了傷感:
“民國二十年,我四十歲,收了第一個徒弟,那孩子就像我的親兒子一樣。沒多久東洋鬼子打進來了,他說好男兒要共赴國難。這是義舉啊,當然要支持,我把手裏很多寶貝都給了他防身,不料天意弄人,後來他戰死沙場。
民國三十年,我好不容易又看中了另一個傳人,收在門下悉心傳授平生所學。不料這孩子出山之後卻誤交奸人,勾結土匪做惡,我親自出手清理門戶,連自己都受了傷。
解放後我又教了第三個徒弟,本以為這一輩子衣缽傳承有著落了,但後來他隨政府進藏平叛,死於暗中鬥法。
其後幾十年我辛辛苦苦又找尋到幾名弟子,資質能繼承我所學,卻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未得善終。
石晉文已經是我看中的第九個人了,雖然明知這人非善類,我還是想試一試,看看能否勸他重新做人繼承我的衣缽。”
“這隻能說您老人家好善之德。”唐成小聲說。
“唉,這麽做也是迫不得已,非我本願。”老頭還在歎息:“這次更不走運,我還沒上門,人已經栽在你手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