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南廣河上琵琶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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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成昨天回酒店後,曾經找了一個機會私下裏與趙芃凡聊了半天。白天在村子裏發生的幾起“交通事故”,那幾個人摔的都不輕,一律鼻青臉腫的,還差點鬧出人命。雖然這不能完全怪趙芃凡,但她這種行止確實引起了不必要的麻煩,唐成的勸誡也都是好意。趙芃凡隻是撅著嘴、眨著大眼睛不說話,但看今天的樣子,她還是聽勸了,看來這流著洋人血液的小姑娘也還是容易接受中國文化的。
唐成當然很高興,但同時又在心中暗暗說,即使趙芃凡這個樣子走到村子裏,恐怕同樣會引發“交通事故”。這時候不顯張揚的她似乎更有魅力,白衣黑裙坐在船頭穿行於山水中,好像山水也染上了難言的含蓄xg感,恍然竟似夢幻一般,盯著她看很容易走神。
趙芃凡這個樣子,是否就是唐成心目中的太阿呢?或者唐成也希望太阿能夠化成如同這樣的、有實形之感的形像?
趙芃凡今天還帶著一把琵琶,也不知是從哪裏弄來的,她的行李中可沒有,要不就是買的,要不就是在當地和藝術團借的。在清流舒緩,風景舒粹之處,趙芃凡撥響四弦,彈起了一曲古琴曲《流水》。
唐成的父親蔣再能研究過古琴音律。唐成雖然沒有專門學過古琴,但也懂欣賞。古琴曲《流水》在琵琶弦上彈出來,原本那清泠的弦音顯得十分脆潤,更兼船舷外有溪流水聲淙淙不絕,別有一番韻味,唐成聽的很入迷,隨著音韻的起伏,自己的身體仿佛在行雲流水之間飛行,時高時低,飄飛在高山流水之中。
一曲《流水》彈完,餘韻未歇,仍然在南廣河上蕩漾,未聞斷弦之音,卻聽見水聲陡然變急。河灘在這裏拐了個彎,河道變得狹窄,兩岸峭壁對出,水流的落差很大,船顛簸著加速向下遊漂行。
夏碧玉聽聞琵琶曲一時入神,這時隨著船身的晃動差點摔倒,便趕緊抓住了敬七寶的胳膊,身體順勢倒進了他的懷抱。
這時候有風吹來,趙芃凡坐在船頭上裙裾飄起,突然一調琴弦,竟然彈起了《十麵埋伏》,隱約中帶著錚錚殺伐之音。
唐成定神細細品味,隻聽山間激流中水勢蜿蜒不定,琴聲忽急忽緩,兩岸高崖傳來回音呼應,那氣勢恢宏,充斥著金戈鐵馬的肅殺之聲,樂曲激烈,震撼人心,在唐成心裏竟然有了合鳴之妙。
唐成兩眼呆呆地看向江口,腦海裏竟然出現了垓下之戰,隻見各路諸侯軍隊蜂擁而至,先後活捉魏王豹、趙王歇、燕王臧荼、齊王田廣。
韓信三十萬兵馬自齊南下,切斷了項羽向彭城的退路;彭越率數萬兵馬到達固陵與劉邦會師,擔任主攻;劉賈與英布自壽春率兵北進,切斷項羽南逃之路。項羽軍隊不斷收縮,退至垓下(今安徽靈璧東南沱河北岸),中了韓信的“十麵埋伏”。
漢軍“十麵埋伏”,形如天網,楚軍固守垓下,勢如鳥雀,他們的反擊好似困獸猶鬥,而劉邦軍的進攻捷報頻傳,殺聲震天。
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劉邦命令漢軍四麵唱起楚歌。楚軍聽了,益發懷念自己的家鄉。項羽大驚說:“漢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
於是,惶惶然不能入睡,在軍帳裏喝酒。他一麵喝酒,一邊激昂慷慨地唱起歌來: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
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他的愛妾虞姬聽到這裏起而和唱:
漢兵已略地,四方楚歌聲。
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
唱罷,拔劍自刎而死。
項羽見大勢已去,帶了八百騎兵連夜突圍南逃。第二天天剛亮,劉邦發覺項羽突圍而去便派灌嬰帶領五千騎兵追趕。
項羽渡過淮河,到陰陵迷了路,陷進湖沼地帶,被漢軍追及,跟隨他的騎兵隻有一百多人了。項羽領兵且戰且退,退至烏江(今安徽和縣東北烏江浦),隻剩下二十八名士兵。
這時候,河邊正停靠著一條小船,烏江亭長請他上船,獻計說:
“江東雖小,地方千裏,眾數十萬人,亦足王也。願大王急渡。今獨臣有船,漢軍至,無以渡。”
項羽不為所動,看了看遠處說:“天之亡我,我何渡為!且籍與江東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無一人還,縱江東父兄憐而王我,我何麵目見之?縱彼不言,籍獨不愧於心乎?”然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
“吾知公長者。吾騎此馬五歲,所當無敵,嚐一日行千裏,不忍殺之,以賜公。”於是命令騎馬的將士都下馬步行,手拿短小輕便的刀劍交戰,僅項羽一人就殺死漢軍幾百人,他自己也負傷十多處。
忽然間,項羽回頭看見了漢軍騎兵司馬呂馬童,說:“若非吾故人乎?”
呂馬童麵向項羽,指給王翳看,說:“此項王也。”
項羽大聲說:“吾聞漢購我頭千金,邑萬戶,吾為若德。”說完自刎而死。
“唐成哥哥,你在想什麽?”夏碧玉在敬七寶懷裏突然喊道:“怎麽還發起呆來了?”
“沒有什麽。”唐成回過神,隨意地說:“隻是在聽曲而已。”
等這一曲《十麵埋伏》奏罷,南廣河流出兩山之間,前方是平緩開闊的水道,烏蓬船便穩了下來,輕輕地隨水漂流,隻聽見船夫的搖櫓聲。
趙芃凡甩了甩長發,回頭嫣然一笑說:“唐成哥哥,你喜歡聽嗎?”
唐成此刻仍在回味楚漢垓下大戰的場景之中,聽見她問話才回過神來說:“神妙如天籟之音,我做夢也沒想到,你還有今天這一麵。”
趙芃凡語氣微嗔:“哦,那在你的心目中,我原先隻有哪一麵?”
唐成沒有回答,語氣一轉,緩緩地說:“歇一歇,別再彈了,你今天沒戴弦撥,小心琴弦把手指磨破了。”
趙芃凡抱著琵琶,低頭看了一眼嫩白的素手,指尖真的已經發紅了,她笑了笑說:“下船之前,再彈最後一曲,既然唐成哥哥喜歡聽,我就彈給你聽。”
烏蓬船繼續前行,水中漸漸有暗流湧動,船夫在後麵喊了一聲:“幾位老板,坐穩了,前麵快到河口了。我這船進不了長江,也不能把你們送到龍脊石,要在龍脊石前麵上岸。”
這時候,趙芃凡又撥響了琴弦,那聲音正如唐朝詩人白居易所形容的“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曲終收撥當心劃,四弦一聲如裂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