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祖壽問道：“若陛下震怒，老弟又當如何？”

    王林軒盯著孫祖壽問道：“若陛下震怒，他又能如何？”

    兩人對視良久，同時爆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之聲。

    至此，兩人都知道他們的話也就言盡於此了。等到孫祖壽離開之後，牛猛有些不自然的說道：“大人，我們這邊搞成這個樣子，老帥那裏會不會有些難做啊？”

    牛猛所說的老帥自然就是滿桂了。

    在王林軒崛起的路上，滿桂無疑是最為重要的一個貴人。而且滿桂的個人品質也讓牛猛等人非常的佩服。

    眾所周知，王林軒是滿桂的學生，如果王林軒造反了那滿桂是一定會受到牽連的。

    聽到牛猛的話，王林軒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這件事悲哀就悲哀在這裏，到現在為止我的老師都沒想過我可能會造反。”

    孫祖壽來之前不可能不跟滿桂通氣兒，孫祖壽現在表現出來的態度其實就是滿桂的態度。

    滿桂是一個純粹的軍人，對他來說打勝仗才是最重要的。

    在這一點上王林軒和滿桂的立場是一樣的，或者說滿桂自認為王林軒的立場和他是一樣的。

    所以王林軒對孫祖壽的回答就是，他跟崇禎關係不好的原因是因為崇禎不珍視天下百姓。這在一個武將看來，就是崇禎不拿戰事當回事兒，而隻想著爭權奪利。

    再加上王林軒後麵拿出的以文禦武的弊端，這些都是直戳滿桂心坎的東西，所以他是不會反對自己的。

    甚至，王林軒還覺得，滿桂應該還有自信壓製自己。他或許還決定，憑借他手上的關寧軍，還是能對付得了王林軒手中的部隊的。

    但是

    不管怎麽說，王林軒和滿桂的師徒緣分就要盡了。

    每每想到這裏的時候，王林軒都感到非常的傷心。

    其實，王林軒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小看古人了。他沒有想到，滿桂其實已經猜到王林軒有反心了。

    王林軒忘記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那就是當年就是滿桂提醒他身為一個武將，朝廷能容忍他們掌兵的極限就是五千。

    當滿桂知道王林軒在暗戳戳的擴充軍隊的時候，他就知道王林軒已經有反心了。

    隻不過就像王林軒說的那樣，這個滿桂是一個純粹的武將。

    他不是那些文臣，他才不管王林軒是不是要造反呢？對他來說，王林軒要是真反了，打就是了！要是沒反，那王林軒就還是大明的將領。

    至於說，他的行為是不是在放任王林軒造反？

    王林軒畢竟是他的弟子，他相信王林軒的為人不是貪慕權力的人，所以他願意在這個大是大非的問題上給予王林軒支持。

    在崇禎收到孫祖壽的回報之後，也已經是一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在這一個月之間，孫祖壽假裝在左雲衛好好的偵察了一番。實際上他就是找了個山窩窩和自己的隨從享了幾天清福，有王林軒的人幫忙打掩護，崇禎也不知道孫祖壽騙了他。

    他隻知道，王林軒確實是有反心了。

    他其實沒有從孫祖壽傳回來的消息之中得出王林軒要反的結論。

    崇禎能發現王林軒要反，是一個非常偶然的現象。

    這天，孫祖壽把消息傳回來之後，崇禎還是挺開心的。

    他以為自己和王林軒之間隻是有些誤會，他甚至認為王林軒的憤怒隻是對以文禦武製度的憤怒。

    這樣一來，王林軒實際上也算是在挑戰文臣的利益。這樣王林軒和崇禎也能算是盟友。

    於是，他當時也沒有細想就將孫祖壽的奏折扔到一邊了。

    然後她就開始繼續努力的批閱奏折。

    等到子時一過，崇禎便有些累了。他在龍椅上略微活動了下身子，覺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個關節都在疼。

    或許是因為突然放鬆了注意力，所以崇禎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哪裏都不舒服，就連嘴裏也是渴的火辣辣的。

    於是他便拿起自己手邊的茶杯準備喝兩口茶。

    茶水早就已經涼了，清涼的茶水順著喉嚨流入讓人覺得無比的暢快。水波搖曳之間，茶葉的影子也是那麽的淩人賞心悅目。

    突然！

    那被曬幹的茶葉和口中的感覺，讓崇禎想起了剛剛在奏折上看到的那些各地旱災的情況。

    崇禎的好心情立刻就沒了，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繼續拿起了一份奏折。

    “大明正是危難的時節，朕正是應該發憤圖強的時候，怎能因為這小小的勞累而退縮？”

    這麽想著，崇禎就覺得自己的身上又充滿了活了。

    可是！

    就在這時，崇禎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他的脊背上猛地冒起了一層汗珠。

    “不對！王林軒要反！”

    崇禎“騰”第一下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他背著手煩躁的在大殿上來回踱著步子，他的眉頭緊鎖表情陰沉的就像是能滴出水來一樣。

    “孫祖壽奏折裏的話讓朕覺得，王林軒比朕還要關心朕的子民。”

    “可是，王林軒關心的隻是天下的百姓，而不是朕的江山社稷！”

    “他忠的不是君，忠的是民！若他認為朕的存在對百姓是不利的，那他”

    崇禎越是這麽想就越是覺得王林軒隨時都有可能起兵造反。

    因為他知道，山東那邊的情況是瞞不過王林軒的。自己的所作所為對百姓到底是有利還是有弊？他自己心裏還是有點筆數的。

    可他有什麽辦法？他做這麽多還不是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若是沒有大明的江山，大明的這些百姓又將何去何從？

    他崇禎不愛百姓嗎？

    他當然是愛的！

    作為一個皇帝，崇禎在自己生命的最後時刻能對自己的至親下手，即便身死族滅也沒有對叛軍低頭。但是他在最後時刻卻用自己的帝王之身向叛軍請求他們善待百姓。

    這樣的君王自然也是愛百姓的！

    可是！

    這個君王卻更愛自己的江山，在他當政的時候，他當然知道這個國家最大的毒瘤是什麽？也知道真正讓那些百姓吃不飽穿不暖的人是誰？可他就是不敢對那些人下手，原因不還是為了自己的江山和皇位。

    他可以為了百姓舍棄自己的尊嚴和驕傲，但是為了自己的江山，他卻願意犧牲自己的百姓。

    現在為了解決山東的遼東兵也為了在解決這個問題的時候，不讓軍隊的力量擴大，他犧牲了不少百姓的性命。

    這在崇禎看來是必須要付出的代價，從前他覺得像王林軒這樣的忠臣是一定能領會自己的苦衷的。

    不過現在看來，一切都是他想當然了！

    想到這裏，他連忙將駱養性給找了過來。

    駱養性其人在明末的曆史上也是一個知名的賣國賊，而且也算是一個三姓家奴了。

    駱養性家絕對算是世受皇恩了，他的父親就是掌管錦衣衛的人。

    他在天啟三年還隻是一個小小的錦衣衛百戶，到了五年之後就已經成了南鎮撫司僉書，這可是正三品的大員！

    而且南鎮撫司是錦衣衛之中的錦衣衛，簡單來說，南鎮撫司的職責就是負責錦衣衛自己的法紀、軍紀的部門。

    南鎮撫司僉書的職務在錦衣衛之中僅次於指揮使和指揮同知，是正兒八經的“上麵沒有幾個人”的人。

    以他的年紀和這樣的升遷速度，也隻有王林軒能跟他掰一掰手腕了。

    可王林軒的升職還是靠戰績一點點打出來的，駱養性能升任這麽快完全靠的就是崇禎的賞識。

    然而，在崇禎生命的最後時刻，他輕而易舉的就開門迎闖王了。

    闖王不行了之後，他又開門迎了清軍。這樣一個人可以說是毫無底線和操守可言了。

    也不知道崇禎到底信他什麽？

    但是不管怎麽說，他就是贏得了崇禎的信任。

    在崇禎發現王林軒那邊的情況不對勁的時候，他立刻就想到了要找駱養性尋求答案。

    天可憐見！

    駱養性哪裏知道王林軒那邊是什麽情況啊？

    左雲衛的錦衣衛被王林軒成功的招安之後，駱養性在“對王事務”上就已經成了睜眼瞎。

    更何況？

    駱養性是被人從自己家床上拉起來的，聽說皇帝要見他，駱養性那是一臉的懵圈。

    走在路上的時候，駱養性還在想自己最近應該沒有出什麽紕漏吧？

    等到見到皇上的時候，駱養性裝出一副威武霸氣的樣子，用最洪亮的嗓門給崇禎打招呼。

    他知道，現在的崇禎最喜歡的就是這個調調。

    若是平時他這麽表演一番，崇禎必然會麵露欣慰之色。

    可是今天，他卻看到崇禎端坐在龍椅上、麵沉似水。

    駱養性心中猛跳，但他除了山呼萬歲之外什麽都做不了。

    崇禎也沒有跟駱養性廢話，他自認情況緊急便問道：“最近有沒有山西那邊的情報？”

    駱養性的腦子飛速的旋轉，他倒是很想實話實說，可問題是他不敢啊！

    駱養性不傻，他知道皇帝既然這麽問了那就說明山西那邊確實是出事兒了。

    可問題是，他最近確實沒有收到山西來的什麽一場情報啊！

    這話他敢跟崇禎明說嗎？

    他要是說了，不就是明擺著告訴皇帝他駱養性無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