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若是他,也未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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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北寧罕見地靜默了一下。

    她該怎麽回答?

    說她上輩子眼瞎,錯信了人,而作繭自縛,最終剩下一個悲慘的結局?

    前世的記憶不斷地湧現上來,江北寧眼中盛滿了苦澀。

    恍惚間,眼前似乎出現了那張為救她而被鮮血染紅的臉——與麵前的人漸漸重合在一起。

    江北寧呼吸不由一窒,她太熟悉了。

    不,她絕對不會走自己的老路。

    如此想著,藏在衣袖中的手不住地顫抖著。

    站在她麵前的秦沐風見她長久不說話,還以為被自己說得動搖了,當即嗤笑一聲,抬腳就要走。

    江北寧用力地掐了自己一把,才讓自己從回憶中脫身。

    隻見她認真盯著眼前權勢滔天的攝政王,直言不諱:“小女子此生,隻願能得一草廬,侍草弄花,不問權勢,不嫁富貴。”

    隻是,那人如果是他的話,也未嚐不可。

    大概是女孩清脆的語言擲地有聲,讓秦沐風跨出的步子頓住了,他定定地轉頭看著她。四目相對,竟像是穿越了時光,讓身處不同時空的人在此刻相遇。

    江北寧的心當即咯噔一聲。

    而一邊的秦沐風還沒來得及按捺住心中的異樣,又被這對視昏了頭腦。

    不知為何,他似乎真切地感受到江北寧眼中超越年齡的沉重和悲傷,這些情緒被包裹在心髒內,每跳動一下,都會扯得心髒疼。

    他不由地想到剛才在院裏,江家人得知禮品少得可憐時,她壓抑的嘴角輕輕地彎了一下。

    為什麽會笑?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賞賜有多少?”秦沐風試探地開口問道,“此事與你到底有何關係?”

    冷冰冰的問題被拋給了江北寧,讓她的頭腦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是啊,麵前的攝政王可不是前世的他。

    至少現在還不是。

    隻見江北寧往後退了一步,將二人的距離又拉遠了些。

    “小女子不知王爺在說什麽。”

    她的眉眼又變得溫順了,像戴了層厚厚的麵具,讓人捉摸不透她的內心。

    見江北寧不願意承認,秦沐風單單隻憑一股直覺,手中又沒握著實質性的證據,也不好繼續問下去,隻能在此堪堪打住。

    碰了一鼻子灰的攝政王想轉身就走,可又不願意走得這般不明不白。

    更何況,江北寧方才複雜的眸光還時不時地在他的腦中閃現,忍不住想多說兩句。

    “本王好心提點你幾句,宮內可不比相府,那些主兒都是要吃人肉,喝人血的。別貿貿然地就插手進去,免得不小心得罪了某位貴主,結果可不是你一人承擔得起的。”

    話音剛落,她的心中五味陳雜。

    沒錯,她自是知道這條路難走。

    可若是不往這刀山血海走,不借上位者手中的權勢,她又怎麽能夠替上輩子的自己複仇,又怎麽……替他複仇?

    好容易能重走這一遭,她定不能白白浪費了。

    “勞王爺費心了。王爺的箴言,小女子自是銘記在心。”隻見江北寧盈盈一拜,要多誠心有多誠心,可下一秒說出的話卻又變了味兒,“隻是這宮裏的手段該見識過的和不該見識的,我都已經見過了,也沒什麽好怕的。”

    江北寧說這話時,神色淡淡的。

    竟真有那麽一瞬讓秦沐風覺得她早就在腥風血雨的權謀鬥爭中走過了。

    然而下一秒,他又不信似的搖了搖頭,一個待字閨中的京城小姐,與後院姊妹小打小鬧尚可,又怎麽可能真正見過吃人不吐骨頭的鬥爭?

    隨即,江北寧倏地抬起雙眸,堅定的眼神中有一股至死不渝的信念強有力地撼動了他。

    “小女子,隻想要守護好該守護的人罷了。”

    又是與之前一樣的擲地有聲。

    秦沐風本就緊蹙的眉頭更緊了幾分——江北寧似乎話中有話,但他一時半會竟不能參透。

    想再提點兩句,卻又覺得今天話多了。

    況複,總有人要撞了南牆才會回頭。

    秦沐風一言不發地跨上了馬,一隊人馬早已恭敬地等在他的身後。

    “王爺請留步——”

    臨走前,江北寧一聲喚住他。

    秦沐風轉過頭,卻見她提了裙子小跑著朝他靠近。

    “相府雖不比皇宮,其水也深。王爺今日這番作為,小女打心底感激不盡。但或許有人心懷不測,要將過錯記在王爺身上也未可知。還望王爺小心太子暗招。”

    事關天家,江北寧不得不萬般小心,連說話都克製著自己的音量。

    “嗬。”

    太子那個狼子野心的東西,難纏歸難纏,但憑著他攝政王的身份,還不把太子放在眼裏。

    隻聽得他“駕”得一聲,縱著馬兒走了。

    江北寧默默地佇立在原地,目送著秦沐風離開。

    剛轉過頭,卻對上了江楚鈺笑盈盈的嘴臉,她當即心口一震。

    本不欲理會江楚鈺,可她剛要抬腿離開,對方卻先開口說了話:“寧妹妹,我整日與你朝夕相處,還真沒看出來。你不是待嫁太子爺麽?怎麽反倒跟攝政王情深意篤的?這叫人看去了,得說相府家風敗壞了……”

    江北寧沒聽清後麵嘲諷她的話,隻是將注意力放在了“情深意篤”上,心下不得咯噔一聲,放緩了腳步。

    剛才她和秦沐風的話,江楚鈺到底聽見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