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華心下大受感動，但旋即搖了搖頭。

    “隻要是為了小姐，知華受這點兒苦不算什麽的。”她吸了吸發酸的鼻子，堅定地說，“日後小姐若是有用得到知華的地方，知華定是萬死不辭。”

    知華肚中學識並不多，此番話算是她搜腸刮肚地一番忠言。

    她說得越是慷慨激昂，江北寧眼中的眸光越是閃個不停。

    她愣愣地看著麵前眉飛色舞的知華，心中一片怔忪。

    上輩子的知華，也是說著這番話，毫不猶豫地替她擋了一劍，倒在血泊中。那一劍確實是致命傷，卻也並沒有立刻要了她的命。

    江北寧依稀記得，她是怎樣緊緊握住知華的手，感受炙熱的血液一分一分地涼下來——

    “太子！你要什麽衝我來！傷及無辜算是什麽本事！”她嘶啞了喉嚨，朝著半空歇斯底裏。

    淚水和鮮血早已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就像是一隻困獸，拚盡最後一絲力氣也想鬥爭到底。

    “小姐，知華從來沒有後悔過。”知華用盡全身地力氣握緊了她的手，幾瞬過後，再也沒有了呼吸。

    她想要號啕大哭，卻早已竭盡了氣力，隻能擁住知華尚殘的餘溫，克製不住地顫抖著。

    記憶中的最後一幕，是知華緊鎖眉頭，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而她的嘴角卻是微微彎起的，一副置死生於外的坦然。

    江北寧猛地睜開了眼睛。

    回憶與現實涇渭分明，她快速地喘了幾口氣，才勉強恢複了清明的思緒。

    太子和江楚鈺的嘴臉浮現在腦海中，她隻覺得氣血上湧，反手握住眼前真實可感的知華。

    對方似乎有些訝異。

    “知華，我相信你的衷心。”她手中的力道又大了幾分，將知華的雙手又握得緊了些，“此生，我們不是主仆，而是姐妹。我發誓，不論發生什麽事，定會護你此世周全”

    江北寧說得懇切萬分，眼神中似乎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堅定力量一下擷住了知華。

    下一秒，一行清淚從知華的眼角滑落——她在柳姨娘的欺侮中沒有哭，在小廝的拳打腳踢下沒有哭，而這會兒卻哭得不能自已。

    “小姐，知華一直都相信著。”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此刻心髒在砰砰地跳動，恨不得此刻就為江北寧做點兒什麽事，“哦，對了。小姐，我會更加小心地把交給我的東西處理完，並且盡快拿到銀子。”

    說著，知華胡亂用袖子揩了揩淚痕，似乎為剛剛自己的醜態感到些許羞赧。

    江北寧對她做事一向放心，她拿出自己的帕子，貼心地替她擦幹眼角還殘留的半顆淚珠。

    “不著急，萬事先保全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沒什麽比得上你的命重要。”

    江北寧耐心地同她說道。

    以為有了這句話，她會更加愛惜自己的性命，誰知知華卻堅定地搖了搖頭。

    “小姐，知華這條命早就是您的了。”

    說完，她便退出去辦事了，瞧她那架勢，恨不得將那些瑣事一日之內就替江北寧辦完。江北寧看了一眼知華離去的背影，頗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說起來，她也不能閑著。

    至少這件事情，她還得去向柳姨娘討教討教。

    當日下午，江北寧還沒來得及午睡，便匆匆地尋到了柳姨娘。

    對方正閑適地吃著果品，一旁還有個手腳靈活的婢女替她剝果皮。

    柳姨娘還為中午的事兒剛發過脾氣，這會兒好不容易平複了心情，半眯著眼就要睡過去，誰知一道陰影擋在了她的麵前。

    她猛地一睜眼，又要發脾氣，直到看清來者，她才暗暗吃了一驚。

    這常年不肯踏足她院子的江家二小姐，現竟站在她的麵前笑盈盈地瞧著她，嚇得柳姨娘出了一身冷汗。

    不過也隻是驚訝了半刻，柳姨娘立刻調整過來。

    “二小姐，我倆方才才見過，可還有什麽事？”柳姨娘四平八穩地坐在凳子上，沒有一點兒想站起來的樣子，“要不要吃些果子，我嚐過，怪甜的。你們這些小丫頭不是都好這一口麽？”

    江北寧瞥了眼桌上擺著的點心，都是精致可人的，有些就連在宮裏都緊缺的物品，她這兒倒滿滿放了一盤。

    她不感興趣地收回目光，婉言謝絕了柳姨娘的邀請。

    趁著江北寧打量她的當兒，柳姨娘也在思量著江北寧前來的目的。

    她忽然一拍腦袋，開口道：“二小姐可是來替知華討要銀錢？那知華可真是好福氣，竟勞動主子親自來我這兒一趟。”

    她使了個眼色給一旁的小廝，對方立刻會意，從裏屋拿了個袋子來，搖晃起來還響當當的。

    江北寧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倒也沒有著急去拿。

    “不瞞柳姨娘，我此番前來，是有重要的事情同柳姨娘商量。”她轉了轉眼珠子，用頗有些調皮的語調開口道，“其實我想向您拿賬本，學學管賬。”

    此話不說還好，一說驚得柳姨娘立馬從椅子上蹦了起來。

    江北寧見她這般過激的反應，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

    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柳姨娘連忙往回找補，隻聽她幹咳了一聲。

    “二小姐可真是與妾身說笑了。這賬目豈能兒戲？”她麵帶不善地掃了江北寧一眼，“你還不曾接觸過，不知這東西最為繁瑣，若是我今兒將賬目交給了你，出了什麽差錯，都得妾身擔著呢！”

    果然，柳姨娘斷然不會輕易鬆口。

    江北寧早有所預料地笑了笑，轉而退其次。

    “既然柳姨娘這般擔心，派個人手給我，自然是可以的吧？”

    當然不行！

    柳姨娘眯了眯眼，心中的危險感更甚。

    “哎呦，真不巧。這相府那麽大，什麽事兒都得人來管。撥給我的人手本來就不多，今兒事兒又多又雜，我方才都派出去了。二小姐，您可是晚來了一步。”

    這柳姨娘幹活不行，推脫起來倒是理由一大堆。

    江北寧又尋了幾個借口要賬本，都被柳姨娘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擋了回去。

    恐怕她的賬目有貓膩。

    “柳姨娘，我隨時都可能進太子府，不會管賬可不行，要不我向皇後娘娘求道旨意，叫娘娘親自同您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