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不到頭的山道，蓋著一層厚厚的積雪。

    江北寧端著藥，推開了門，果不其然就見床上拱起一個大包，不難猜，被子裏頭裹著的就是鄔彤。

    “別把自己藏在被子裏，透不過氣就不好了。”江北寧將藥放在一旁，坐在床邊，輕輕扯了扯被子，“好了，鄔彤，快出來。”

    “姐姐，我好了，不想喝藥了。”

    “你沒有，”江北寧放開手，不再跟鄔彤搶被子，反而拍了拍床板，“我是大夫，你作為病人，你得聽我的。況且，鄔彤不是說自己是裘國的勇士？真的勇士怎麽會怕喝藥？不都咕嘟咕嘟的喝下去了。你想想你王兄、樂敦他們是不是這樣？”

    過了片刻，鄔彤扭扭捏捏地拉開了被子，整個人紅撲撲的。

    “我知道了，把藥拿過來吧，鄔彤是勇士，能喝下去。”

    江北寧把藥遞給鄔彤，又拿了一碟子糖果等著，見鄔彤喝完就遞給他，摸了摸他的頭，“這厲害，不愧是勇士。”

    鄔彤站了起來，自己攏了攏衣襟，認真地給江北寧道謝，“這兩天謝謝姐姐了，照顧鄔彤很累吧？”

    “不會，你很乖。”江北寧愛憐地看著鄔彤，不禁悲從心來，這麽乖巧伶俐的孩子，居然中毒那麽深，雖說按鄔暹的計劃，可能很快就能解了毒，但還是忍不住心疼。

    “姐姐，你怎麽看起來很難過？是誰惹你生氣了？”鄔彤乖巧地坐在江北寧身邊，任由她握著自己的手。

    “不難過了，也沒人惹我生氣，你好起來，我很開心。”

    “姐姐心善。”

    “是心疼你，你也太懂事了。”

    “嗯，懂事的孩子，才能好好活下去。”

    “……”江北寧手一頓，“誰跟你說的？”

    “王上和王後，他們跟王兄說過，鄔彤聽到的。”鄔彤見江北寧皺了眉頭，忙補上一句，“不是偷聽，是正好聽到的，我那天去找王兄去打獵，剛到門口，就聽見了。”

    江北寧沒想過居然意外知道了裘國王室辛密，恐怕鄔彤中毒這事可能跟裘國帝後有關係，這樣一來，也難怪鄔暹對金鳳公主心有怨恨，甚至下此毒手。

    說起來，自從下了馬車，江北寧已經很久沒和金鳳公主見上麵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隱藏好自己，畢竟她已經醒來的事，沒別人知道最好。

    “姐姐，我們這是在哪兒啊？”鄔彤眨了眨眼睛，看著簡陋的陳設，皺了皺眉。

    “我也不知道，”江北寧看向鄔彤，有些奇怪，“你王兄沒告訴你？”

    “嗯，”鄔彤坐直了身體，半倚靠著江北寧，“王兄有自己的考量，不告訴鄔彤也是正常的，每個人都有秘密，鄔彤也不例外，所以王兄不說，鄔彤就不問。”

    “你還有秘密？”江北寧刮了下鄔彤的鼻尖，有些好笑，“你隻是個孩子呀！那能告訴姐姐你的秘密是什麽嗎？”

    “不行，那是鄔彤的秘密。”鄔彤故作深沉地搖了搖頭，“姐姐不應該問，鄔彤也沒問過你的秘密啊！推己及人。”

    “喲，你還知道這個詞呢？應該是讀了不少書了。”

    “嗯，鄔彤在京都學堂裏待了幾個月，餘夫子教的。”

    江北寧想了想鄔彤的身體狀況，決定帶鄔彤出去走走，最好是能找找金鳳公主的位置，跟她取得聯係。

    “想出去走走嗎？”

    鄔彤看著江北寧半晌，然後收回目光，下了床，穿上厚厚的鞋子，轉身要江北寧牽手，“走吧，我們去走走。”

    相比於鄔彤的坦然，江北寧有些為難，畢竟帶鄔彤出去走走的目的是什麽，沒人比她自己清楚了——她在利用鄔彤，鄔彤的純真目光，倒是讓她有些良心不安。

    最後，江北寧還是牽著鄔彤的手，走了出去。

    樂敦本來是斜倚著門框，見江北寧牽著鄔彤出來，才站直了身體，瞥了一眼江北寧，滿臉寫著不高興。

    想來剛才江北寧和鄔彤在屋子的對話全數被樂敦聽了去，這才樂敦有了如此憤恨的情緒。

    樂敦帶著責備的目光盯著江北寧，控訴江北寧的無情，居然利用這麽鄔彤的信任。江北寧不是沒有感覺，但卻隻能裝作沒看見似的，繼續帶著鄔彤往前走。

    離開鄔彤居住的房間，就是一個大院子，明明是在雪山上，卻難得沒看見雪，甚至空氣裏還帶著暖意。院牆底下還開著不知名的小花，一簇簇粉色、黃色、紫色的混著煞是好看。

    江北寧正要牽著鄔彤往外走，就見一個穿著厚重袍子，手拄拐杖的看著走了進來，朝著江北寧身側的鄔彤行了個禮。

    “小少君。”

    裘國人的禮儀，這老者也是裘國人？

    “您好，”鄔彤送來江北寧的手，回了個禮，然後又牽起她的手，“我叫鄔彤，不是小少君，請問您是哪位？”

    “您是我們小少君，老夫楊文若，是埠奕族的現任族長。”

    江北寧就站在一旁，默不作聲，雖然因為感覺到楊文若打量的目光，而心有芥蒂，麵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楊老，請問您看見我王兄了嗎？”

    鄔彤察覺到江北寧有些尷尬，便想幫她解圍，稍稍往前半步，吸引楊文若的注意。

    “少君在前頭，準備祭典事宜，老夫才過來看看小少君。”楊文若收回目光，對鄔彤講話，親切而謙卑。

    一個年近耄耋之年的老者，對一個孩子如此態度，他們的關係定然是從屬，且尊卑階級差距極大。

    江北寧注意到楊文若提起了祭典，心有疑惑，但也不敢貿然發問，畢竟這還在人家地盤上，自己手裏沒有任何保障，好奇心太重對自己不利。思及此，再多疑惑隻能暗自吞下，暫且不發。

    “那王兄什麽時候能做完事？”鄔彤抬起頭，看向天空，一時間不能分辨時間，“算了，等王兄做完事就會來看鄔彤的。姐姐，我們回房裏去，給鄔彤講故事。”

    江北寧被鄔彤的力道帶著，隻能跟上去，哪怕自己可以輕易掙開，但目前，她最好跟著鄔彤回去，總覺得有什麽事是她重生以來，忽略了的。

    祭典？是什麽的祭典？埠奕族，楊文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