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白馬雪山上的天氣極好，偏偏山腳下的人麵色凝重，默默地囤積物資，偏讓人生出一種山雨欲來前的壓迫感。

    “趙王殿下，聯係上常寧將軍了。”

    可算是有好消息了。

    趙王點了點頭，示意傳令兵繼續回稟，“嗯，常寧怎麽說的？”

    “常寧將軍說他和攝政王已經找到攝政王妃了，眼下一切都好，讓您放心。”

    “好。”趙王一顆心放了下來，連日來的疲倦一下子侵襲而來，壓得他一陣眩暈，他不著痕跡地靠著椅背，小心動作，免得人發現，“下去吧，有消息再報。”

    “是。”

    見傳令兵退了出去，趙王才放鬆了自己，任由自己整個人窩在椅子上。他抬頭看著帳篷定發愣，思考起自己前半生都幹了什麽。

    幼年因為母妃的囑咐，所以渾渾噩噩的成長；懂事後，因為秦沐風的提點，開始韜光養晦；成熟穩重了後，因為被皇帝賦予厚望，所以咬著牙拚命，還跟著秦沐風和皇帝的行事作風學，直到獨立處理事務朝政。

    你是國之棟梁，未來儲君，所以你不能有所懈怠。趙王耳邊一直回響著這句話，不知是誰在他這兒提起的，那人或許無心，或許帶著殷切希望，不管不顧地將這個思想灌輸給趙王，但現在這都已經成了他的噩夢。

    從閑散王爺到接觸政權中心，這一切都太快了，像極了揠苗助長，可是趙王憑借自己的堅韌和努力，成功活了下來，沒讓權勢磨滅了他的良善，也沒讓怯懦吞噬了他的堅強。

    趙王殿下最是菩薩心腸，光是雷霆手腕就讓人膽顫，若是再有當斷則斷的魄力，便是宏治盛世的明君。

    “我真的可以嗎？”趙王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腦海裏是秦沐風的聲音，“應當是可以的吧。”

    趙王從懷裏拿了兵符出來，輕輕摩挲上麵的紋路，不禁出神。

    “趙王殿下，”陳衝端了碗藥，看著趙王出神，心下歎了一聲，認命地往前，將藥碗放在案上，“殿下，殿下該喝藥了。”

    陳衝也很為難，前幾天他剛趕到白馬雪山，就聽聞自家攝政王上山尋王妃去了，隻帶了常寧幾個，本想著和趙王一起在山下等，左右無事，還樂得清閑，不成想，趙王生了心病，鬱結難舒，午後就吐了一口血，難為壞了陳衝，隻好硬著頭皮給金貴的趙王殿下開藥煎藥，還得替他瞞住其他人。可一個大夫煎藥，怎麽能瞞得住其他人呢？他隻好稱病，藥是自己的，還落了個體虛孱弱的病秧子愛稱。

    “是你啊，”趙王回過神，看向案上黑漆漆的藥碗，歎了一口氣，一口悶了，“好了。”

    陳衝收了藥碗，眨了眨眼睛，還想著拿個蜜餞給趙王壓舌頭，見人這麽爽快的喝完藥，手裏的蜜餞就有些不合時宜了。

    “陳大夫，還有多少副藥？”趙王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回稟趙王殿下，小的說了，您這是心病，您自己想不開，什麽辦法也沒有。”陳衝頓了頓，想著趙王平時很依賴自家攝政王爺，試探性地問，“不如，您等王爺下山了，同他聊聊？”

    “……”趙王半晌沒回話，然後坐直了身子，“也好。”

    “若是沒別的事，小的先出去了。”

    “等等，”趙王眯了眯眼，“陳大夫隨軍多少年了？”

    “不多，兩年了。”陳衝不明白為什麽趙王要問這個，但還是老實回答，“當初隨軍，原因有二，一是師承衣缽要求，二是隨心而為。”

    “隨心而為……”趙王愣了愣，總覺得這幾個字對自己來說，有些遙遠了，從小到大，從沒有隨心而為過，思及此，長歎一口氣，“罷了，本王累了，你先出去吧。”

    陳衝不明所以，就當趙王喝的藥裏的助眠成分起作用了，便轉身離開，正要回自己那邊的營帳，就聽見那個被雇傭來指路的向導感歎了一句，“這天氣不太好啊。”

    中午還晴空萬裏的，隻不過幾個呼吸之間，隱隱可見白馬雪山的山腰上盤踞著一團積雲。

    埠奕族駐地，江北寧房門外，剛才帶路的小姑娘敲了門。

    “江姑娘，你醒著嗎？我來給你送點吃的。”

    “我在，你先放門口，我一會兒拿。謝謝你了。”

    “不客氣，那我就放這兒了，您早點拿進去，近來天氣不好，冷得快。”

    “行，麻煩你了。”

    “不麻煩，江姑娘記得趁熱吃。我叫紅蓮，有事就喊我，我住的不遠。”

    江北寧聽人走遠了的聲音，才敢繼續掙紮，“鬆開，捏疼我了。”

    “不鬆，”秦沐風宛若一個無賴流氓，抱著江北寧不撒手，看她急了，還貼著她的耳邊說話，“再讓我抱會兒。”雖然這麽說，但手上的力道鬆了不少，還是擔心真把江北寧捏疼了。

    “我怎麽不記得我嫁了個潑皮無賴，咱們攝政王不是鐵血戰神嗎？怎麽這副混混做派。”江北寧笑著罵了幾句，拿鼻尖去蹭秦沐風的，對他偶爾的孩子氣倒是格外包容，“行啦，先把東西拿進來，免得涼了，還得麻煩人家小姑娘幫忙熱。”

    秦沐風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點了點頭，才鬆開了懷抱，讓江北寧自由活動，待江北寧端了食盒回來，才重新抱上。

    “快趁熱吃。東西是簡陋點，但味道還是不錯的。”江北寧也不推拒秦沐風的親昵懷抱，隻是擔心秦沐風沒有好好吃飯，“難不成要我喂你啊？”

    “嗯，喂我。”秦沐風回答得順口，見江北寧遲疑地縮了縮手，心下大快，忍不住抬手捏了捏江北粉嫩的臉頰。

    “不知羞！”

    顯然，在言語上、力量上江北寧都敗下陣來，嬌羞推搡之中，卻讓秦沐風貼得更近了。

    胡鬧一番後，江北寧最後還是先妥協了，就一份素麵，兩人分食，定然不夠，可是卻都意猶未盡。秦沐風怕江北寧餓著，把自己的幹糧掰給她。江北寧也是個能吃苦的人，倒也不嫌棄，好歹兩人都吃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