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誌風仰頭看著天上的星星，星光在他的眼角閃爍。
    “可能很多人都不滿足於生活的現狀，渴望自己的一生能夠精彩，渴望自己能夠成就偉大。但我一直渴望的，隻有平凡和平庸，那樣就能一直陪在你們身邊，照看你和沫沫一天天長大，我一天天老去。等你們成了家，我就守著你媽媽。我倆啊，每天在這座破房子裏，燙一壺老酒，看一抹夕陽，忍一頓絮叨，庸庸碌碌地過完這一輩子。”
    程相儒第一次見到他爸這個樣子，有些動容，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該說什麽，隻能緊緊抿著雙唇沉默。
    “嗬嗬。”程誌風苦笑一聲，歎氣道：“多少次我都想放棄了。這世界上有無數的人，憑什麽這種事情非要我去做？哪怕真有一天世界末日來了，又能怎麽樣呢？關我屁事！”
    他緩緩抬手，輕輕撫摸程相儒的頭，好似身旁坐著的仍是那個頑皮好動的小男孩，那個喜歡鑽進他懷裏撒嬌的小男孩，那個喜歡騎在他脖頸上歡聲笑語的小男孩。
    “你瞧瞧我，現在過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毀了自己這一輩子不說，連你們也全都搭進來了。”他抬手抹了把眼角，笑了笑：“真是造孽啊！”
    “爸，你知道嗎？以前我真的挺恨你的。”程相儒緩緩開口：“那時候村裏人都說你是盜墓賊，被抓走槍斃了，還說我媽不要我和沫沫了，跟野男人跑了。我和沫沫成了孤兒，每天都被人欺負。我倒是不怕，但沫沫太小了，又是女孩子，她不能被欺負啊。”
    程相儒鼻頭抽了抽，眼眶有些發酸：“我恨我投胎成了你的兒子，恨你毀了這個家，恨得咬牙切齒。所以那時候我看到你的墳，立刻就把墳給刨了。”
    程誌風聽得一愣：“這麽狠的嗎？等下，我的墳？”
    “嗯。”程相儒點了點頭：“是冷螢挖的，裏麵埋的洛書匣，洛書匣裏就是她從你們那偷走的環形玉。我本來想著把那塊玉賣了，換些錢，給沫沫吃點好的。但在仙人橋遇到了周老板，然後就陰差陽錯地被卷了進來。”
    “原來如此。”程誌風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爸，你知道嗎？”
    “嗯？”
    “我其實挺慶幸的，如果不是這樣，我和沫沫現在還是孤兒，我可能永遠都再見不到你和媽媽。至於未來會怎樣，其實對於我來說，都不重要。有什麽，會比無父無母、無依無靠，更糟糕呢？”
    程相儒站起身，回頭目光灼灼地盯著程誌風：“爸，既然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那我們一起吧。等把這些事做完，咱們一家人永不分開。等你老了，我給你燙老酒，沫沫陪你看夕陽，我們一起聽媽媽絮叨，不在乎是平凡庸碌，還是偉大，隻在乎當下。好嗎？”
    小男孩，怎麽就長大了呢？是男人了啊！
    程誌風露出欣慰的笑容：“嗯！”
    “對了，給你講些有趣的事吧。”程誌風拉著程相儒重新坐回他身邊：“你想不想知道，這兩柄金劍我都是從哪找到的？”
    “說說唄。”程相儒還真是有些好奇。
    “這柄金劍，我是在東北的大清龍脈找到的，還得到持劍人的傳承，學會了禦獸術呢。你要是有興趣，以後找個時間我來教教你，挺有用的。”
    “大清龍脈？我去過！”
    “聽冷螢說了，還說你們遇到了守墓人。我們當時去時，避開了那家夥，我依靠古神的啟示，在最後一座大殿裏找到了這柄金劍。”
    “不對啊！守墓人說大清龍脈裏的金劍，在清朝的時候就被人給偷走了，應該就是現在苗疆禁地裏的那柄！怎麽會還有一柄？”
    “那家夥雖然是守墓人，但監守自盜，從他祖上幾代就開始了，你沒發現你們下去之後，就沒找到多少值錢的玩意嗎？最後一座大殿裏麵機關重重，還有幾具黑屍守著，守墓人沒那能力進去，也不敢進，他怎麽可能知道裏麵都有什麽呢？”
    程相儒恍然大悟：“難怪他不讓我們進後麵的大殿，說什麽有詛咒有封印的，我一直以為是在嚇我們，原來真的是為我們好啊！”
    “好個屁！”程誌風不屑地啐了一口：“肯定是後麵的大殿裏有值錢貨，他怕你們進去看到了給搶走。”
    程相儒苦笑著手扶額頭：“我們幾個當時竟然都信了。”
    “以後別那麽傻了。來，再給你說說第二柄金劍。這一柄，我是從一個私人收藏家的家裏找到的。”
    “偷的？”
    程誌風大手一擺：“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如果我們晚一天出手，這柄金劍應該就會落到海外那股勢力的手裏。所以我跟你說，做事不能猶豫，該出手時就出手哇，風風火火闖九州。”
    “你怎麽說說著說著就唱上了？”程相儒揉了揉太陽穴：“冷螢在這一點上，肯定也是跟你學的。”
    程誌風憤然道：“好的不學我，壞的全是學的我。”
    程相儒忙問：“你有什麽好的可以學？”
    程誌風揉著下巴，陷入沉思。
    父子倆坐在石桌上，聊了很多。
    時而分享見聞，時而傾訴心情，時而開懷大笑，時而搖頭歎氣。
    他們是父子，又似老友，好像有聊不完的話題，怎麽說都說不夠。
    不知不覺間，半個晚上過去了，距離天光破曉，隻剩下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也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
    “走吧，去做最後一件事！報仇去！”程誌風招呼程相儒到身邊：“你說那個叫什麽虎的，住在哪一戶，你知道吧？”
    “知道！”一提到楊虎，程相儒就恨得直咬牙。
    雖然當初他在離開程家村前，已經在周老板幫助下，痛扁了楊虎及其爪牙，狠出一口惡氣，但與那些年他們兄妹遭受的欺淩相比，還遠遠不夠。
    現在自家房子成了廢墟，新仇加舊恨，必須要報！
    程相儒在前帶路，找到楊虎家的院門前，抬手一指：“就是這裏！是準備把他拉出來揍一頓嗎？”
    程誌風搖了搖手指，露出狡黠的笑容：“那樣做動靜太大，而且也不夠解恨。我已經想到了一個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