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黑色的長發如漲潮般從那無盡的黑暗深處湧來，以驚人的速度蠕動而來，彼此糾纏，來到程相儒腳邊，順著他的雙腿攀上他的身體，將他全部吞噬。
    程相儒明知自已身處於精神世界中，自已並沒有實體，卻還是產生了劇烈的窒息感，直至一切又全部重歸於黑暗。
    他不知道自已在黑暗中飄蕩了多久，忽然，前方出現了一個光點，一個逐漸膨脹的光點，也或者不是那光點在膨脹，而是他與那光點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終於到達極近處，他發現那是一個圓洞，圓洞內好像另有乾坤。
    於是，他貼上那圓洞，僅用一隻眼看向那圓洞之內。
    於是，他看到了混亂無序的線條，正如他在墳包上那團白色人影中看到的一樣。
    線條在緩慢流動，無序而混亂，還有諸多複雜的幾何圖形，不知代表著什麽意義。
    等下……怎麽好像能看懂了？
    程相儒猛然發現自已竟然能夠讀懂那些圖形和線條，有的代表著流動的空氣，有的代表磁場的強弱變化，有的代表時間流逝……
    明明畫麵還是那樣，但他卻震驚地發現，他透過圓洞看到的那一切，竟是另外一個與此不同的世界。那裏有一座座山，彼此相連成嶺，在山嶺間有一處地方，埋葬了許多那個世界的主宰者，另有一些具有生命特征的主宰者正聚在一起，不知在商量著什麽。
    該不會……那是此時的我們吧？
    程相儒腦中剛剛浮現出這個想法，便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一個無形的旋渦忽然出現，將他的意識猛地抽離。
    與以往祈求古神啟示不同，程相儒這一次醒來時，如同噩夢初醒，渾身汗濕，控製不住地“啊”了一聲。
    程誌風等人聽到喊聲，都嚇了一跳，紛紛停止討論，向著程相儒這邊聚了過來。
    洪翠麵露關切之色焦急詢問：“小螢螢，阿儒怎麽了？”
    冷螢眨著明亮的大眼睛，眼中充滿了困惑，她也不知道究竟程相儒與古神發生了什麽，為什麽醒來時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程相儒這時雙手抱頭，聲音低沉又顫抖地低吼：“都別說話，讓我靜一靜！”
    所有人都將目光望向程誌風，想看看他該如何處理程相儒此時表現出的反常。
    程誌風表情複雜地上下打量一番程相儒，目光最後落在程相儒的胸口處，因為程相儒正單手攥著胸前的一團衣服，好像是在將環形玉包裹住。
    難道他剛剛向古神祈求啟示了？
    程誌風一陣錯愕後，注意到所有人都在看他，他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大家聽從程相儒的要求，保持安靜。
    如此過了許久許久，程相儒忽然緩緩鬆開了自已胸口的衣服，表情古怪，好像被自已想通的事嚇到了。
    夢魘古神這一次，哪是給他啟示？分明就是讓他以古神殘存意誌的角度，去看待他所在的這個世界啊！
    .
    以前程相儒一直以為，古神都是龐然巨物，在祂們的眼中，這個世界的所有生靈都如同螞蟻一般渺小，包括生物鏈頂端的人類，都是那麽的微不足道。
    然而實際並非如此，他們這個世界在古神的眼中，一切抽象的東西都具象化了，所有的概念都成了可以清楚看到的線條和圖形，包括磁場、時間、生命……
    在程相儒看來，夢魘古神是由無數黑色頭發和無數巨大的眼球組成，這或許就如同李教授所說，是受人類認知的局限，由人類大腦自我腦補生成出的形象，並非是真實的。
    而在夢魘古神眼中，程相儒的意識，是由許多看似無序又混亂的線條和圖形組成，不存在高矮美醜的概念，也沒有長幼強弱的概念，隻有存在或不存在。
    這種感覺……
    打個比方，就像是人類看到的一隻畫在紙上的螞蟻，並且這隻螞蟻是存在生命的，隻是螞蟻的每個狀態都是一幀一幀的畫，螞蟻的一生由無數幀畫組成，包括它在每個時間點存在的每種狀態。而在那些畫之間，是瘋狂亂竄的無數圓點，那些圓點持續衝撞著每一幅畫，持續改變著每一幅畫的狀態。
    或許，那些圓點就是所謂的“因果”，每一個因果都會改變“螞蟻”的狀態，不僅僅改變“未來”，還有“過去”。而正是這些無序移動的“因果”存在，才使組成“螞蟻”的線條和圖形變得混亂無序。
    而可以看到這一切的古神，可能隻是不經意的一次呼吸，便改變了“因果”的移動軌跡，並對“螞蟻”的一生產生了翻天覆地的影響。
    程相儒感覺自已的頭腦從來沒有如此清晰過，那麽多複雜的問題，竟然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全都想通了。
    也正是因為想通了這一點，他才真心覺得，程誌風要做的事情實在是太正確了！
    如果真的存在一扇門，可以將當前世界和古神世界打通，使古神可以降臨這個世界，那麽毫無疑問，那一天將是這個世界一切生靈的噩夢起始。
    甚至可能都不需要任何一尊古神走過那扇門，祂們中的某一尊，隻是好奇地貼著那扇門往這個世界看上一眼，這一個簡單動作帶動的因果，都可能給無數生靈帶來滅頂之災。
    什麽夢魘古神，什麽恐懼古神，不管是什麽古神，可能僅僅隻是人類自已賦予給祂們的特殊意義，在古神的世界中，祂們可能僅僅隻是很普通的張三或者李四而已。
    程相儒感到額頭有些癢，抬手一摸才發現，自已已經滿額頭都是冷汗。
    冷螢憂心忡忡地走過來，小心翼翼幫程相儒擦汗，她剛擦幾下，卻見呼吸粗重的程相儒猛地瞪圓了眼睛。
    “我知道了！”程相儒忽然又想通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夢魘古神給他的是啟示，並非真正是要讓他去了解兩個世界的差異，而回想剛剛那一場夢，從他在黑暗中看到光點，再透過光點以古神的視角看到這個世界，這整個過程才是啟示本身！
    那個光點，可能就是環形玉，是古神殘存意誌看這個世界的窗口。
    更仔細回想，當他以古神視角看到了這片區域，那無數細節竟都變得清晰起來。
    程相儒環顧一圈，在那一張張熟悉的麵孔中看到了焦急和關切。
    “冷螢，拉我一把，腿麻了。”程相儒抬起一條手臂。
    “呃？哦！好！”冷螢趕緊上前攙扶。
    程相儒緩緩站起身後，目光灼灼地看向程誌風：“爸，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金劍拚圖是那個地道的線路圖，而這些咱們看到的白團團，都是關中大地震時，地道被震裂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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