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致歉萬萬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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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晏寫完動身來了院中,經過寒風的拍打,酒醒了大半。

    他經過今日之事正視了自己對葉芷綰的感情,從來不是一時起意而是命中注定,隻是她從來不知。

    十年前,他和眾皇子隨北韓帝去往青山打獵,在自己追逐一隻麋鹿時不慎掉入了一個獵人布置的陷阱。這個陷阱足有三四丈高,且土麵光滑無比。

    如此高的墜落重擊讓他痛得呲牙咧嘴,躺在地上遲遲不能動彈。

    就在他躺了一個時辰苦苦尋求逃生之路時,突然有一道紅色的小小身影從上方徑直落了下來,直接橫摔在他的旁邊。

    女孩同樣摔得很慘,她見到身邊有人居然先笑了起來:

    “沒想到我這麽倒黴,還有跟我一樣倒黴的人。”

    蕭晏長歎一口氣,覺得自己此時身子稍稍恢複了一些,便開始起身向上攀沿,不過他還是高估了自己的體能,如此光滑的土璧上根本沒有支撐點,隻到陷阱的三分之一處,他就重新落了下來。

    這一摔,新傷舊傷加在一起,他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要爛了,徹底無力再去動彈。

    女孩見狀忙向他爬去,她先讓蕭晏躺在自己懷裏希望他能有個軟和點的地方靠,然後不斷的大聲向外麵呼救。

    可是直到她把嗓子喊啞了,都沒人回應。

    就這樣一直到了夜裏,女孩隔一會就給蕭晏講一遍望梅止渴的假象。

    野外的夜晚寒涼,又因為沒有水,她隻能脫下外衣給蕭晏蓋上,摟著他睡去,希望先節省些體力。

    直至第二天大亮,還是沒有人發現他們,女孩在肚子咕咕叫的同時將身上唯一的一塊青團揪成小塊分批塞進了蕭晏嘴裏,她隻舔了舔手指。

    這一天,蕭晏有了傷風的跡象,女孩便把他露得更緊,還鼓勵他一定要堅強。

    也是在這個時候,蕭晏順著目光記住了女孩胸前的長命鎖。

    他們就這麽互相依偎著過了三天,第四天一個少年的聲音從上麵傳來:

    “小姐,你在下麵嗎?”

    女孩驀地抬頭,“我在,昭行,我在!”

    就這樣,他們得救了。

    在分別時,蕭晏發現了女孩的雙腿早已經無法行走,他記起女孩摔下來時是腿先碰到地麵的,還讓自己躺了這麽多天。

    不過也是在分別的時候,她挽著葉昭行的手臂向蕭晏介紹說他是自己未來的夫君……

    -

    那次相遇過後蕭晏時不時的就會想起那個女孩,不過他沒有去找過她,那幾日兩人也都心照不宣的沒有過問彼此的身份。

    因為出現在青山那個地方,會有一半的幾率是敵人。

    隻是他沒想到兜兜轉轉又讓自己碰上了她。

    在南靖初見到那個長命鎖時,蕭晏的心情很複雜,他覺得造化弄人,為何這個女孩偏偏是南靖人,又偏偏生在了將門,還是有著弑凶之仇的葉深之女。

    後來他還沒想好該怎麽麵對女孩,夜裏就出了事。

    他見不了女孩深受險境,他隻想讓她平安喜樂,一生順遂。

    因為她值得。

    所以他對葉芷綰的好從不是空穴來風,而是有跡可循。

    —那是屬於他的報恩。

    時至今日,在葉昭行的刺激下,蕭晏才發覺自己已經無法自拔的喜歡上了她。

    至於為什麽會喜歡她,他也不清楚。

    也許是她勇敢馭馬,不服輸的和自己比試,也許是她孤身闖進端王府,救了毫不相幹的北韓陌生少年,也許是她與自己並肩作戰,殺出血路。

    也許會更早,早到十年前……

    蕭晏摸了摸懷中裝有長命鎖的平安符,搖了搖頭,這種事情又怎會講清緣由呢?

    他知道葉芷綰傾心的另有其人,現在對自己還持有誤會,心中忍不住的發酸。

    不過她心中隻要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就好,之後他會讓她明白自己的心。

    無論結果如何,隻求自己無愧於心。

    蕭晏不舍的望向屋內,對著房間懺悔,心中自責千百遍。

    良久之後,趁著天色正濃,離了重華宮。

    ……

    葉芷綰一覺醒來幾乎是到了午後,可這一覺根本沒讓她感到疲勞有所緩解,她閉著眼,卻不分清自己在夢境中還是現實裏。

    而且無論是在何情景之下,都逃不過一個蕭晏。

    夢中的他時好時壞,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正如現實中,葉芷綰也猜不透蕭晏的想法。

    最近她一直在分辨蕭晏對自己情誼到底是什麽,是可憐,是一時興起,還是為了讓自己以身相許?

    時覺君有意,又怕君有異。

    寒夜溫君語,猜心到天明。

    他們中間橫亙太多,她不敢下定論。

    這種時而信他又怕他並非真心的感覺讓葉芷綰遊移不定。

    因為她曾在一夜之間實在失去太多,感受過雲泥之別後的她太害怕失去,更害怕自己所傾心依賴之人對自己並非真心,從而到頭來隻是一場空。

    葉芷綰將手指插進發絲,來到北韓之後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再加上昨夜的事情,她心中就好似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這時,一道強風衝破窗戶從屋外吹了進來,將一張信箋吹在了她的腳邊,信箋被風吹起一個弧度,就算沒有細看,也能感覺出這上麵遒勁有力的字體。

    她拿起查看,隻見上麵寫著:

    芷綰。

    你應該也不願再看到我,所以就略去見字如麵省得讓你厭煩了。

    首先向你致歉萬萬遍,昨日飲酒衝動對你行了魯莽之事。

    自知無顏見你,也為表歉意,我已向父皇稟明,同意你做禦前女官,你醒來直接去紫宸殿應職即可。

    關於以前種種,是我狹隘。

    而現在你是自由的,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但我還是想說一句,我對你從沒有過昨日你說的那些想法。

    罷了,你應該也不會信。

    還是願你照顧好自己,一切順利。

    蕭晏。

    內容至此結束,短短幾句話,葉芷綰看了很久。

    在蕭晏為自己解釋的那句話後麵,有一滴濃墨滴在信箋上麵,直接浸透到背麵,應該是筆蘸了墨水之後在上方停了很久,不知如何下筆。

    最終他提筆寫下:罷了。

    葉芷綰把信箋攥在手心裏,她有些不平穩的向外麵走去。

    今天院中很清淨,這種清淨讓她心裏開始隱隱不安。

    她來到阿依幕的房間,詢問:“蕭晏呢?”

    阿依幕正在製藥,她沒回頭,“七皇子說要出趟遠門啊,芷綰姐姐你不知道嗎?”

    她覺得自己昨日一定是幫了兩人大忙,所以她放下手中一個活計很快回頭道:“對了,你和七皇子怎麽樣……了。”

    阿依幕越說越沒聲音,因為剛在門口的人早就沒了蹤影。

    葉芷綰在聽到出遠門時就跑到了重華宮外,不過她隻跑了兩步就停了下來,因為她不知道該去哪裏找蕭晏。

    她無力的靠在了宮牆邊上,手中的信箋還在被她握著,她看出了蕭晏信中的訣別之意。

    可是真當他消失在自己麵前,自己心中念起的全部都是他。

    今日的陽光很好,各種宮女太監有說有笑的從她眼前走過一茬接一茬,而她的心是空落落的。

    她貪心的給自己留最後一點時間用來放空。

    ......

    終於,葉芷綰在餘暉灑在臉上時起身回了宮,她叫了幾個小廝過來教他們吹馬哨,不過他們一時半會的也學不會,急得葉芷綰腮幫子都要吹炸了。

    再晚些時辰自己就沒辦法去應職了。

    正當她大口換氣,思慮解決方法之時,一個人影跨進了重華宮,她餘光撇到,不由得快速轉身。

    然而來人把著折扇正眯起眼睛和大家打招呼,後麵跟著那位與他神情有著天壤之差的可卿姑娘。

    微微有些失落的葉芷綰斜睨他一眼,扭頭繼續教小廝們學馬哨,蕭煜看到這邊動靜則巴巴湊了上來,“你直接將馬牽到禦前女官的住處不就好了嗎?”

    “你怎麽知道我要去做禦前女官了?”

    葉芷綰顯然對另一件事更感興趣。

    蕭煜一愣,“老七告訴我的啊。”

    “那他是什麽時候跟你說的?”

    “今日淩晨吧,那時我還睡著呢,他就把我喊起來,說自己要出趟遠門。”

    提起這個,蕭煜打了個哈欠,又道:“他跟我說你要去做禦前女官了,讓我過看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幫到你的。”

    葉芷綰把禦前女官的事暫時放到了一邊,問道:“他有沒有跟你說他要去哪裏?”

    “他去……”蕭煜已經呼之欲出,但他想到了蕭晏臨走時吩咐的話,又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那他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回來?”

    “呃……沒有。”

    這個蕭煜還真不知道。

    因為蕭晏找到他的時候,他都還沒從夢中醒來,隻記得蕭晏急急嚷嚷說了一堆,而他就記了個大概。要不是苑可卿在旁邊一起聽著,等他回籠覺起來就全忘了。

    葉芷綰對著一問三不知的蕭煜也問不出什麽別的話語,她摸了摸金馬的鬢毛,回到了眼下之事,“這馬是使團給七皇子的,我牽到我那裏不好。”

    蕭煜用折扇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傻啊,他的不就是你的嗎。”

    他說完這句話,院中所有人都靜了下來齊刷刷的望向葉芷綰,甚至連金馬都在配合眾人,不發出哼哧哼哧的聲音。

    說一個皇子的東西就是侍女的,這也就是從另一個皇子口中說出來,換做他人早就治個不敬之罪了。

    蕭煜也突感院內氣氛不對,忙找補道:“我的意思是金馬是你馴服的,你不牽走也隻會留下禍害重華宮不是。”

    葉芷綰聽他這麽說,便也不再耽擱時間,匆匆就和所有人告別後帶上陽歌和金馬就要離去。

    不過蕭煜在宮門處攔住了她,“芷綰……你還帶陽歌去啊?”

    “不然呢?”葉芷綰覺得他明知故問。

    蕭煜搓了搓手,“讓陽歌留在這吧,我來照顧她。”

    “你的宮殿離這裏那麽遠,又有宇文馨在暗中使壞,還是跟在我身邊吧。”

    葉芷綰不給他多說的時間,拽上陽歌就走。

    不過她還沒走兩步,手上就被一股力量挾停。<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