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軍水師在溫州海麵集結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方國珍耳朵裏。方國珍一邊糾結著是否歸降，一邊整軍備戰，整日裏焦頭爛額。他似乎把常歌忘記了。看守吊腳樓的士兵昏睡一夜的事他根本沒心思管，直接交給了宋老虎處置。宋老虎已被常歌勸動了六七分，對這事他自然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日傍晚時分，沙灘邊上燃起了篝火堆。方國珍的兒子方禮跟一眾士兵邊在篝火旁邊烤著海魚大快朵頤，邊推著牌九取樂。

    常歌和賀升朝著篝火堆方向走著。他們的身後遠遠跟著三個人。

    賀升轉頭看了一眼“尾巴”，對常歌說道：“常千戶，監視咱們的耳目好像換了人。”

    常歌笑道：“沒錯，以前監視咱倆的是方國珍的親兵。現在換成了暗鷹衛的人——監視也變成了保護。”

    賀升一愣：“您是說，宋老虎......”

    常歌笑道：“他是我的‘老泰山’，自然要向著我這個女婿。”

    二人來到篝火堆旁。

    方禮見到常歌：“怎麽，你又來借給我金子了？可惜剛才小爺手氣好，把這幾塊料贏得哭爹喊娘的，用不著借金子。”

    常歌笑道：“怎麽方公子今日玩的是牌九？不擲骰子了？”

    方禮道：“骰子玩膩了，總要換換新花樣。你會玩麽？湊個手？”

    常歌坐到篝火旁：“好啊，剛吃了晚飯正好閑來無事。”

    說完常歌從袖中掏出兩枚金錁子：“這是四兩金子，麻煩方公子給我兌成銀子銅錢好下注頭。”

    方禮給常歌兌好了銀錢，賭局重新開始。常歌的運氣不錯，把把大殺四方。不多時，三個參與牌局的方部總旗輸光了，起身離開篝火堆繼續在海灘上巡哨。

    常歌笑道：“方小公子，你手裏差不多還剩四十兩銀子。時候不早了，咱們來個一局定勝負如何？我要是贏了，你那四十兩銀子歸我。我要是輸了，我剛才贏的錢還有四兩金子全歸你。”

    方禮雖然年僅十三，卻賭癮極大。沒辦法，海賊乘船整日在海上漂泊，隻能以賭博取樂。方禮從小混跡在父親手下的海賊們當中耳聞目染，自然也成了個小賭鬼。

    方禮一聽要一局定勝負，頓時來了興致：“好啊！那咱倆誰坐莊？”

    常歌做了個請的手勢：“我在這盤嶼島上是客，方公子您是主人，當然您坐莊。”

    方禮聞言毫不客氣的壘好了牌，將骰子扔在碗裏，喊了聲“殺”，隨後按骰點給自己和常歌分好了牌。

    常歌拿到牌後，心中暗道：觀世音娘娘保佑。能不能把方禮哄到溫州城裏去，就全看這把牌了！”

    方禮首先亮牌，他“啪”一下將四張牌九翻開，一臉得意洋洋的神色：“看好啦！雙天牌！哈哈，錢歸我啦！”

    雙天牌在牌九之中是第二大的牌，僅次於至尊寶。

    方禮剛要伸手去拿錢，卻被常歌一把抓住了手：“等會兒。我還沒開牌呢。”

    方禮有些不屑：“開不開牌有區別麽？難不成你能拿到至尊寶？雙天對至尊寶，這種冤家牌恐怕幾千上萬把也出不了一把。”

    常歌笑道：“巧了，這麽一把冤家牌就讓我碰上了！”

    說完常歌將四張牌九攤開，竟然是丁三配二四——牌九中最大的至尊寶！

    方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常歌笑道：“方公子，我可能是小鬼附體了，竟然拿到了至尊寶。你又輸了。”

    方禮連聲歎氣道：“我跟我爹一樣，最近總走黴運。他在戰場上打敗仗，我在賭場上打敗仗。”

    常歌將地上擺著得銀錢摟到自己跟前：“勝敗乃兵家常事，有賭不算輸嘛。”

    方禮懊惱的說道：“我已經輸光了賭本，還怎麽賭？”

    常歌笑道：“方公子，這世上最好玩的不是賭牌九，也不是賭骰子。”

    方禮問：“你說最好玩的是賭什麽？”

    常歌收斂笑容：“賭膽量！”

    方禮大惑不解：“賭膽量？那怎麽賭？”

    常歌道：“你知不知道盤嶼西北的亂石堆那兒老鬧鬼？”

    方禮搖頭：“我沒聽說過。”

    常歌開始編起了謊：“據說元滅宋時，在盤嶼有一場血戰。大宋水師寡不敵眾，死傷數千人。幸存的百餘人在一艘戰船上引火自焚，為大宋殉了葬。宋軍弟兄死不瞑目，死後化身鬼兵。每天夜裏，他們都會乘著那艘焚毀的戰船出現在盤嶼西北麵亂石堆一帶的淺灘上。”

    方禮從小在軍中長大，五六歲時就拿著被父親斬下的敵首當球踢。他才不怕什麽鬼呢。常歌的話引起了他的興趣，他道：“啊？鬼船？不對吧，盤嶼夜裏有不少巡哨的士兵，他們怎麽沒察覺？”

    方禮問住了常歌。一旁的賀升已經猜出常歌想幹什麽。賀升插話道：“方公子有所不知。鬼魅乃天靈地精之物，愚蠢的人看不見。隻有您這樣聰慧的人才能得見。”

    方禮聞言大悅：“哈，我爹也常誇我聰明。”

    常歌連忙道：“方公子不但聰明，而且天不怕地不怕，有著一副好膽量！我今晚打算跟您賭賭膽量！”

    方禮問：“怎麽賭？”

    常歌笑道：“今晚三更天，方公子與我一起去亂石堆那兒。見到鬼船，看誰敢先登上船！膽怯者為輸家，膽子大的是贏家！賭注嘛，就賭地上的這些銀錢。誰先上了鬼船，這些銀錢就歸誰！”

    方禮道：“成！一言為定！今晚三更天，亂石堆那裏咱們不見不散！”

    常歌叮囑道：“你爹肯定不願意你冒這種險。切記此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否則傳到你爹耳朵裏，咱們的賭也就打不成了。”

    方禮點點頭：“這我當然知道。你就等著輸給我吧！”

    說完方禮離開了沙灘。

    賀升半開玩笑的對常歌說了一句：“世間最險惡的不是鬼，而是人心。人心之險惡遠勝於鬼怪。對嘛，常千戶？”

    常歌微微一笑：“今晚這位方小公子就會明白什麽叫人心險惡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