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生擒陳友定》_第114章 奉天討元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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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站起身,走到陳友定麵前:“陳兄,咱們舊相識說幾句體己話。我不用自稱什麽本王,你也別出口成髒如何?你剛才罵我,我不怪你。我吞並了你福建八郡的土地和上百萬百姓。你自然是憋了一肚子氣沒處撒。”
陳友定道:“你少在這兒假惺惺。我不是方國珍,我天生就有一副硬骨頭。”
朱元璋冷笑一聲:“嗬,假惺惺?我需要對一個敗軍之將假惺惺麽?你知道自己在哪兒?你所跪的地方,名曰‘奉天殿’。兩個月後,我會成為奉天承運皇帝,順應天命統禦四方!這裏是將來群臣議事的地方。故曰‘奉天殿’。”
陳友定道:“這跟我又有什麽關係?”
朱元璋道:“大有關係!在中書省預先訂立的登基大典後百官冊封名單上,有陳友諒以前的屬下,有張士誠以前的屬下,方國珍那邊就更不必說了。我是天下共主,自然能夠包容以前的敵人——前提是他們臣服於我。我希望你學方國珍,我將賜予你高官厚祿,在應天頤養天年。”
陳友定絲毫不為所動:“多謝美意!我在福建當了許多年大帥,向來隻有別人跪我。讓我跪拜別人,我怕我不習慣。你的高官厚祿我不稀罕,我隻求一死。”
朱元璋凝視著陳友定:“我給你一次機會,收回你剛才說的話。”
陳友定的回答斬釘截鐵:“要殺就殺!不必多言!”
朱元璋惋惜的歎了一聲:“好漢子。”隨後他高喊道:“楊憲!擬王命!”
楊憲快步走了過來:“是,上位請說。”
朱元璋道:“著徐達、常遇春諸將率本部兵馬,明日在正陽門進行北伐誓師!福建賊首陳友定罪大惡極,斬其首祭旗!”
楊憲道:“屬下遵命。”
朱元璋道:“你招呼幾個力士過來,把陳友定押下去吧。”
陳友定大笑:“朱重八,謝了!斬首痛快的很,總好過那拖泥帶水的淩遲。”
朱元璋沒有說話。他又喊了一聲:“常歌!”
常歌快步跑了過來:“上位,請吩咐。”
朱元璋道:“你去趟世子的老師宋濂先生府上。明日就要舉行北伐誓師大典了。問問他《奉天討元檄文》寫完了沒有。若寫完,謄抄一份給本王送來。”
常歌拱手:“是,屬下這就去辦。”
常歌離開新王宮,來到了世子朱標的老師宋濂府上。
宋濂是劉伯溫的摯友,自然也是浙東黨的核心人物之一。五十七歲的他才華橫溢卻又淡泊名利。幼年時他便是江南有名的“神童”,書經造詣極高。至正九年,偽元朝廷征召他到大都做翰林編修。可他卻以母親病重為由堅辭不受。至正二十年,號稱“浙東四先生”的宋濂、劉伯溫、章溢、葉琛來到了應天,為朱元璋效命。朱元璋頗為欣賞宋濂的才學,尊他為“五經師”,專門教導世子朱標。
朱元璋曾在馬秀英麵前評價宋濂:“論才學,宋濂稍遜劉伯溫。論厚道,劉伯溫不及宋濂遠矣!”
宋濂的管家領著常歌來到了宋濂的書房外。慈眉善目的宋濂正坐在書房門外的一張椅子上,逗自己養的畫眉鳥。
常歌拱手:“屬下拱衛司千戶常歌,見過宋先生。”
宋濂抬起頭看著常歌:“哦,是常千戶啊。找我有什麽事?”
常歌道:“上位定下明日舉行北伐誓師大典。讓屬下來問問宋先生的《奉天討元檄文》寫完了沒。若寫完,還請謄抄一份由屬下帶給上位過目。”
宋濂喝了口茶,慢條斯理的說:“哦?明日誓師大典啊?我還沒寫呢。”
常歌一愣:“啊?還沒寫?”
宋濂笑道:“你別急。看你滿頭大汗的,先在這兒喝杯茶歇一歇。給我兩刻時辰。”
常歌驚訝:“兩刻寫一篇檄文?宋先生不要兒戲啊。這是要在二十萬北伐將士麵前宣讀的檄文。屬下雖沒讀過幾本書,卻也知道征戰之事講究一個名正言順。這篇檄文便是送給二十萬將士的名正言順!”
宋濂半開玩笑的說:“你們拱衛司的人就是性子急。我都不急你急什麽。”
一旁的管家亦道:“常千戶放心,萬卷文章都裝在我們老爺的肚子裏呢。”
宋濂朝著常歌做了個“請”的手勢:“坐,喝茶。”說完他獨自走進了書房。
常歌坐到椅子上,焦急的喝著茶。一刻時辰過去了,書房裏沒有半分動靜。常歌站起身,直接進了書房。
隻見宋濂閉著眼睛,用嘴咂著筆毫。筆毫上已經填了墨,故而宋濂的嘴烏黑一片。
宋濂似乎沒有察覺常歌進了書房。常歌躡手躡腳走到宋濂身邊,隻見案頭的白紙上空白一片。一刻鍾的時辰,他一個字都沒寫出來。
常歌心道:火燒眉毛的事兒,宋先生你臨時抱佛腳怎麽來得及。
猛然間宋濂睜開了眼睛。他的筆就像是武人胯下的駿馬,在白紙上寫意飛馳:
“奉天討元檄文!自古帝王臨禦天下,皆中國居內以製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國,未聞以夷狄居中國而製天下也。自宋祚傾移,元以北夷入主中國,四海以內,罔不臣服,此豈人力,實乃天授。彼時君明臣良,足以綱維天下,然達人誌士,尚有冠履倒置之歎。
自是以後,元之臣子,不遵祖訓,廢壞綱常,有如大德廢長立幼,泰定以臣弑君,天曆以弟鴆兄,至於弟收兄妻,子征父妾,上下相習,恬不為怪,其於父子君臣夫婦長幼之倫,瀆亂甚矣。夫人君者斯民之宗主,朝廷者天下之根本,禮儀者禦世之大防,其所為如彼,豈可為訓於天下後世哉!
及其後嗣沉荒,失君臣之道,又加以宰相專權,憲台抱怨,有司毒虐,於是人心離叛,天下兵起,使我中國之民,死者肝腦塗地,生者骨肉不相保,雖因人事所致,實乃天厭其德而棄之之時也。古雲:“胡虜無百年之運”,驗之今日,信乎不謬。
當此之時,天運循環,中原氣盛,億兆之中,當降生聖人,驅除胡虜,恢複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今一紀於茲,未聞有治世安民者,徒使爾等戰戰兢兢,處於朝秦暮楚之地,誠可矜閔。
方今河、洛、關、陝,雖有數雄:忘中國祖宗之姓,反就胡虜禽獸之名,以為美稱,假元號以濟私,恃有眾以要君,憑陵跋扈,遙製朝權,此河洛之徒也;或眾少力微,阻兵據險,賄誘名爵,誌在養力,以俟釁隙,此關陝之人也。二者其始皆以捕妖人為名,乃得兵權。及妖人已滅,兵權已得,誌驕氣盈,無複尊主庇民之意,互相吞噬,反為生民之巨害,皆非華夏之主也。
予本淮右布衣,因天下大亂,為眾所推,率師渡江,居金陵形式之地,得長江天塹之險,今十有三年。西抵巴蜀,東連滄海,南控閩越,湖、湘、漢、沔,兩淮、徐、邳,皆入版圖,奄及南方,盡為我有。民稍安,食稍足,兵稍精,控弦執矢,目視我中原之民,久無所主,深用疚心。
予恭承天命,罔敢自安,方欲遣兵北逐胡虜,拯生民於塗炭,複漢官之威儀。慮民人未知,反為我仇,絜家北走,陷溺猶深,故先逾告:兵至,民人勿避。予號令嚴肅,無秋毫之犯,歸我者永安於中華,背我者自竄於塞外。蓋我中國之民,天必命我中國之人以安之,夷狄何得而治哉!予恐中土久汙膻腥,生民擾擾,故率群雄奮力廓清,誌在逐胡虜,除暴亂,使民皆得其所,雪中國之恥,爾民等其體之。
如蒙古、色目,雖非華夏族類,然同生天地之間,有能知禮義,願為臣民者,與中夏之人撫養無異。故茲告諭,想宜知悉!”(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