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忠不住的向徐輝祖討饒：“少家主，小的也是隨大流。應天城裏高官大員的裙帶都是這麽幹的啊！”

    徐輝祖胖臉一板：“這六十鞭子是少不了你的！剛才進門前我就跟我常大哥說了，要把你的屎打出來！”

    常歌在一旁為徐忠說起了情：“小胖子，先別急著懲罰徐忠。徐忠，我們這趟來揚州，就是來嚴懲那些兼並百姓土地的烏龜王八蛋的。你如今在揚州城裏也算一號人物。有些事我們可能需要你幫忙。如果你能戴罪立功，我做主免了你的六十鞭子。”

    徐忠這人很會說話：“小的本就是少家主的家奴。您又是少家主的上司。替您做事何談幫忙二字！有什麽事情您盡管吩咐遍罷。”

    常歌笑了笑：“好。這頭一件事，這趟來除了我們四個，我還帶了三十名手下。你這府邸大的驚人，應該有多餘的三十幾個臥房吧？”

    常歌考慮到客棧人多眼雜，不如搬到徐忠這裏辦事情方便。

    徐忠連忙道：“有的，小的這就叫下人收拾出臥房。”

    常歌道：“你去辦吧。我們借用你的客廳商量點事。”

    徐忠出了客廳。客廳之中隻剩下常歌四人。

    常歌道：“四叔，這揚州城已經亂成了一團亂麻。利益牽扯盤根錯節。咱們得從這團亂麻之中理出一個線頭來。”

    常四同意：“是啊，是得理出一個線頭來。照我看，這個線頭其實就是聖上對待土地兼並一案的態度和底限。說白了，咱們是替聖上辦案的，總要揣度明白聖意。”

    徐輝祖道：“哼，聖上一向是嫉惡如仇的！照我說，把那群欺負老百姓的豪紳、貪官全都抓起來哢嚓了，那多痛快！聖上一準高興。”

    常四搖頭：“小胖子，事情沒你那顆胖腦袋想得那麽簡單。”

    常歌默不作聲，沉思良久。隨後他開口道：“明軍正在北伐。聖上絕對不想看到江南亂起來。他要的是江南的穩定。我猜測聖上的底限有兩條，其一：肯定不能讓老百姓吃虧，要讓那群官員和豪紳把吃下去的都吐出來。其二，絕不能搞拔出蘿卜帶出泥那一套，將應天城裏的重臣、江南大半的地方官牽扯出來，聖上是殺他們還是不殺他們？咱們來揚州是解決問題的，不是給皇上出難題的。”

    常四道：“是啊。重臣、地方官是聖上治理大明的工具。新朝初立，總不能把這些個工具全都換掉。你剛才說了其二，還有個其三。咱們雖不能懲處那些人，卻要整理出一份名單，將參與土地兼並的官員詳細記錄在案。嗬，別看他們今天鬧得歡，總有一天要拉清單。以聖上的脾性，待到天下徹底平定，是一定要找那些人算後賬的。”

    賀升在一旁插話：“左同知說的是。咱們一定要整理出一份名單交給聖上。我是專管抄家的，抄家有時候很像是殺豬。豬嘛，總要養肥了再殺。”

    常歌道：“四叔，真是話不說不明啊。咱們這麽七嘴八舌的一議，基本就理清了此次來揚州要辦的兩件事。第一件事，讓豪紳、官員們把兼並得來的土地還給開荒的百姓；第二件事，將參與土地兼並的官員查訪清楚，匯集成名單交給聖上。”

    常四走到侄子身邊，附道他耳邊小聲說道：“辦這兩件事的同時，能不得罪淮西黨的人就不得罪。這人啊，有時候太大公無私不是好事。”

    常歌微微點頭：“四叔，侄兒心裏有數。”

    四人商議罷，徐忠走了進來：“少家主，三位上差，已到用午飯的時候了。我在飯廳安排了頓便飯。”

    常歌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啊。走吧，咱們先吃飯。吃完飯賀升你去一趟連升客棧，讓咱們的弟兄都住到徐府來。順便把行李也都帶過來。”

    徐忠引著四人進得飯廳。這頓飯異常樸素，僅有四個菜，一個湯。

    常歌半開玩笑的說：“你這麽大一個財主，請客吃飯也太摳門了些吧？清炒豆芽菜，白菜湯。就拿這點東西糊弄我們？”

    徐忠解釋：“啊，家主徐達大將軍一向是提倡勤儉的。他在軍中都是跟士兵一同用飯。小的雖在揚州賺了些小錢，卻不敢忘了本。”

    四人坐定。常歌夾了一筷子豆芽菜放到嘴裏大嚼，猛然間他麵色一變：“這是豆芽菜？”

    常四、賀升、徐輝祖麵麵相覷。常四問：“怎麽，不好吃？”

    常歌道：“四叔，不是不好吃，而是太好吃了！好吃的根本不像是豆芽菜。你們嚐嚐吧。”

    常四嚐了一口，歎道：“既有蝦的鮮味兒，又有肉香味兒。嗬，我自從告了病，就在應天城裏當起了老饕，把應天城裏的好館子吃了個遍。可這樣一味簡單的豆芽菜能做出這種味道來，還是聞所未聞。”

    常歌問徐忠：“說說吧。這道菜有什麽名堂？”

    徐忠道：“啊，清炒豆芽菜其實也簡單。先用針在豆芽菜的杆兒上紮出一個細長的窟窿眼。然後將洞庭湖的湖蝦切成頭發粗細的絲兒備用。再選金華火腿一整根，隻取最好吃的火腿芯兒，亦切成頭發粗細的絲兒。然後將蝦絲、火腿絲塞入豆芽菜杆兒中。用東海鮑魚和洞庭湖老鴨燉成的湯當底料，在底料中翻炒豆芽菜。炒至濃香四溢便可出鍋了。”

    常歌撲哧一聲笑了：“豆芽菜杆兒裏塞蝦絲、火腿絲？這得費多少工夫？你這道菜恐怕聖上的禦膳房都做不出來。”

    徐忠道：“上差，這道菜在揚州城的一眾豪紳家裏很平常，算是一道家常小菜。”

    常歌又喝了一口白菜湯：“怪哉，這白菜湯是魚湯吊底，我嚐得出來。可我從未喝過這樣鮮美的魚湯。湯進了嘴裏，就像是......躺在盼兒的懷裏讓她給我扣耳朵眼。”

    常四嚐了嚐，亦道：“就算是應天城福運樓的秋刀魚湯，也沒有這湯美味。徐忠，說說吧，這又是什麽名堂？”(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