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個多月裏，楊憲赫然發現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楊黨幾乎成了無頭之蛇！楊憲走到那兒，一群力士們便跟到哪兒。真像常歌所言，他出恭，力士們站在廁外遞草紙。他睡覺，力士們就站在臥房前。他根本沒有機會跟楊黨官員們麵授機宜。楊黨官員們一個個都像是斷了線的風箏，沒了頭的蒼蠅，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親軍都尉府大堂。賀升來到了常歌麵前：“常爺，我今日得請個假。家裏老母六十大壽。”

    常歌聞言，連忙從懷中掏出了一頂小銀錁子：“啊！我今日下晌要去宮裏當值，沒法給伯母拜壽。這五兩銀子就算是我的禮錢。”

    賀升接過銀錁子：“那屬下就帶家母謝過常爺了。”

    常歌問道：“楊憲那邊怎麽樣了？”

    賀升笑道：“咱這位楊左丞如今真的是哭都沒地方哭！你想想，身邊多了幾十名力士走到哪兒跟到哪兒。就算跟他夫人行房都有人聽牆根！楊黨的官員們根本不敢私下求見他。他在中書省的氣焰也不似前一陣那麽囂張了。”

    常歌忽然想起了什麽事：“毛指揮使去福建也去了小半年了吧？”

    賀升道：“是啊常爺。我也奇怪。按理說福建百姓拜陳老相公的案子簡單的很，以毛指揮使的手腕用不了個把月就能辦完。可這眼見都入冬了，也不見他回應天。”

    說曹操，曹操到。一個瘦弱的身影出現在了大堂內——毛驤回來了！

    常歌和賀升連忙跪地叩首：“屬下恭迎指揮使。”

    毛驤一抬手：“免禮吧。”

    說完毛驤坐到了正堂位上。賀升給他上了茶。毛驤喝了口茶，狡黠的一笑：“福建那案子可真難辦啊。我折騰了半年才結案。”

    常歌拱手道：“指揮使浩然正氣，所到之處魑魅魍魎自然是作鳥獸散。”

    毛驤笑道：“在應天待久了，你也學會那套官場的奉承話了。”

    常歌道：“屬下說的是實話。”

    毛驤問：“我不在這幾個月，咱親軍都尉府如何？”

    常歌事無巨細，將他代毛驤坐堂這段時間所做的事一一稟報。

    毛驤聽完感慨道：“很好！你是個能挑大梁的人。我沒看錯你。今後若我告老還鄉，指揮使一職非你常歌莫屬。”

    說完毛驤屏退眾人，隻留下常歌一人。

    毛驤問：“楊憲被咱們的人監視起來了？”

    常歌答道：“是，五十名力士日夜在他身邊，形影不離。”

    毛驤歎了聲：“唉，我雖人在福建。對應天城裏的事倒也聽說了一些。楊憲真是熊心豹子膽啊，竟然敢指使李林栽贓李文忠！幸虧你及時查清了案子，還了李文忠清白。這下李文忠可算欠了你一個大大的人情。”

    常歌苦笑一聲：“別人欠不欠我人情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如今楊左丞對我恨得咬牙切齒。”

    毛驤道：“放心！你是徐達的義子，又深得聖上信任，還娶了馬皇後的貼身侍女為妻。楊憲即便恨你，想扳倒你恐怕也沒那麽容易。再說了，揚子江裏捕魚的漁夫有一句俗話：哪條魚蹦躂的最歡，哪條魚先入網。依我看，楊憲就是朝廷裏蹦躂的最歡的那條魚。”

    常歌道：“多謝指揮使指教。”

    與此同時，一名紅翎信使打馬飛奔，直奔皇宮而去。

    洪武帝正在謹身殿與群臣議事，隻聽得殿外響起宮人們的呼喊聲：“大捷！北伐大捷啦！”

    洪武帝連忙問雲奇：“一定是紅翎信使進宮了。雲奇，快出去看看。”

    不多時雲奇攙著精疲力竭的紅翎信使進得殿內。紅翎信使道：“聖上，北伐大捷。這是捷報。”

    說完紅翎信使雙手將捷報高舉過頭。

    洪武帝命李善長道：“快接過來，念給朕聽！”

    李善長接過捷報，高聲念道：“臣，右丞相，征虜大將軍徐達謹奏。月初一，我明軍金朝興部攻克東勝州，殺敵三千餘。月初五，汪興祖部攻克武州、朔州，殺敵五千餘。月初七，中路軍主力攻陷沈兒峪，大敗偽元丞相王保保，殺敵三萬七千餘。王保保敗遁。月初九，臣親率三萬騎兵攻克興元，殺敵一萬。另李文忠率部出居庸關，經野狐嶺，於駱駝山擊敗偽元太尉蠻子、平章沙不朵耳隻八剌。殺敵八千餘。月十五，李文忠再於開平擊敗上都罕，殺敵五千餘。月二十，李文忠大敗應昌府偽元軍，殺敵一萬六千餘。月二十九，李文忠回師攻克興州，興州偽元軍民四萬餘投降大明......經此一戰，偽元元氣大傷。近塞十年內將再無大戰。臣以為，此戰首功當為李文忠也......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善長讀完奏報，洪武帝興奮的說道：“好！徐達不愧當世第一名帥！朕用李文忠這個外甥也用對了！傳旨，嘉獎此次北伐有功將士！”

    短暫的興奮之後，洪武帝道：“現在該議一下，是讓北伐大軍繼續進攻，將戰火引向大漠以北，還是班師回朝。”

    劉伯溫道：“臣以為應該乘勝追擊打到漠北去。活捉偽元新皇帝。”

    今年元順帝病亡，其子即位，改年號為“天元”。故而劉伯溫剛才說偽元新皇帝。

    李善長卻提出了反對意見：“劉中丞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此次北伐總計耗費的軍餉、糧米，折算成白銀總數已達一百二十萬兩之巨！國庫已經吃不消了。再深入漠北，軍需糧草恐怕難以為繼。”

    楊憲最近一個月受到監視，權勢大不如前。李善長和劉伯溫本就不牢固的同盟也變得脆弱起來。二人最近又生出了不少爭鬥。

    洪武帝問楊憲：“楊憲，你怎麽看？”

    楊憲並不是一個隻知道勾心鬥角的人。在大政上他一直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不然洪武帝也不會重用他。楊憲道：“聖上，臣讚同李丞相的意見。臣是管戶部的，深知此次北伐已讓戶部那邊捉襟見肘。饒是楊思義老尚書再閃轉騰挪恐怕也供應不起北伐軍後續的糧草軍需。且大將軍報捷的奏折裏說，偽元已元氣大傷。臣以為不如命大將軍班師回朝。”

    胡惟庸雖跟楊憲勢如水火，此時也不得不讚同楊憲的意見：“聖上，李丞相、楊左丞所言極是。應該讓大將軍收兵，待朝廷財政恢複一兩年，再行北伐之事，直搗漠北。”

    洪武帝思慮過後，命令道：“好吧，命徐達班師回朝。嗬，朕的標兒再過三個月就要跟開平王的長女常碧蘭大婚了。徐達既是標兒的老師，又是標兒的長輩。他可不能缺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