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永忠案》_第345章 東宮議兵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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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永忠不是傻子。他深知小明王之死是一個朝野人人心知肚明,卻人人都不能道破的秘密。一旦道破,洪武帝皇位的合法性、大明開國的合法性都將不複存在。
廖永忠一本正經的對周德興說:“小明王沉船是個意外。”
周德興笑道:“是不是意外就隻有天知地知,你老廖知了!對了,親軍都尉府的常歌就是從小明王沉船那件事上開始發跡的。他以前是小明王的護衛親兵嘛。”
廖永忠道:“哼,當初在瓜步渡,要不是我饒了常歌一命,恐怕他墳頭草都三尺高了!哪還有他的今天?”
二人借著酒勁繼續大發牢騷。他們沒有想到,飯廳門口伺候的那位廖府仆人竟然是親軍都尉府的耳目。二人談話的內容第二天就交到了儀鸞司副使李千麵的手裏。
上晌,常歌來到指揮使值房。自從毛驤被派去了鳳陽守皇陵,常歌便鳩占鵲巢,每日在指揮使值房點卯。
點完卯,一眾千戶、百戶各自退了下去。李千麵卻留在了值房當中。
常歌問:“有什麽事嘛?”
李千麵道:“常大使,昨日周德興到了廖永忠府上喝酒,發了一些牢騷。咱們的耳目將他們的談話記了下來。您看是否要記在百官言行錄內呈交聖上預覽?”
說完李千麵將兩頁紙交到了常歌手中。常歌看後道:“兩位功勳老將酒後的牢騷話而已。就不必寫進百官言行錄了。去年的空印案咱們殺了太多人,損陰德。對於這些功勳老將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就當是積德了。”
李千麵道:“常大使真是菩薩心腸。廖永忠和周德興昨日可沒少說您的壞話。”
常歌笑道:“說我幾句壞話算得什麽事。嗬,還好廖永忠聰明,沒胡說八道小明王的事。他要是在小明王沉船這件大事上多嘴多舌,那我就隻能據實陳奏給聖上了。”
李千麵又道:“聖上這兩年大加提拔李文忠、藍玉、沐英那批青年將領,那些淮西老將們多有不滿。”
常歌道:“唉,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啊。老將們心懷不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二人正說著話,徐輝祖走了進來。
徐輝祖如今已是羽林左衛的指揮使,領兵兩萬的從二品武官。
徐輝祖拱手道:“常大哥。父親有信給你。”
徐達自上次北伐失利後就一直以征虜大將軍的身份駐守北平防備蒙人,一直沒有回應天。
常歌接過了徐輝祖遞過來的信。徐達在信中說,這些年他的淮西老弟兄們大都不得重用,那群粗人嘴上沒有把門的,定然有些出格的牢騷話。徐達希望常歌這個義子能給他點麵子,替淮西老弟兄們在聖上麵前多遮掩著些。
徐達其實很慶幸當年在北平收了常歌做義子。如今天下誰人不知,儀鸞司大使常歌雖品級低微,卻頗得聖寵,常伴禦駕前,是在洪武帝麵前能說得上話的人。
常歌看完信,笑道:“義父雖身在北平,卻很為應天城裏他的那些老弟兄著想。”
徐輝祖苦笑一聲:“我的那些叔叔們啊!嗨,真別提了。前日我遇見吉安侯陸仲亨。按照輩分,我應該喊他一聲叔父。哪曾想他一看見我就給我行禮,說什麽他如今是個隻有空頭爵位的閑人,見到我這個羽林左位指揮使自然是要行禮的。我知道他那是誠心給我難堪呢。無非是因為去年聖上收了他的兵權,他心裏有火沒地方撒。”
常歌道:“唉,這裏沒有外人。我說句實話,這兩年聖上似乎是有意收奪淮西老將們的兵權。帶兵之人最難過的莫過於被人收走兵權。淮西老將們嘴上全是牢騷,心裏全是火也情有可原。”
常歌內心深處其實很想保護那些淮西老將。畢竟大明的天下是這群老將打下來的。這些人又都是他義父徐達的舊部。然而,有些老將成心鬧事,常歌想保都保不住。
東宮。
東宮詹事府的太子屬官們每月初一都要在東宮聚齊,跟太子談論政事、兵事。除去徐達、李善長、劉基等不在應天的屬官,所有人都要在巳時正刻到達東宮。
巳時已到,太子屬官們都已聚齊,唯獨缺了詹事同知廖永忠。
太子的老師宋濂說道:“德慶侯應該是有什麽急事,沒來得及向太子告假,咱們先開始議政事吧。”
朱標道:“好,請宋先生先點個題。”
宋濂道:“那就議一議山東鹽稅之事。”
明初洪武帝封東宮屬官,隻有李善長、劉伯溫、宋濂、楊憲四人是文官。剩下的如徐達、馮勝、廖永忠、胡廷美、康茂才等全都是武將。上次北伐蒙元之後,洪武帝讓立下大功的傅友德進了詹事府。如今楊憲已死,李善長、劉伯溫告老還鄉不在應天。詹事府中隻剩下宋濂一個文官,其餘都是丘八。這群大老粗不懂什麽政事,議政事時,朱標和宋濂一問一答,一眾武將個個昏昏欲睡。
一個時辰後,議政結束,接下來該議兵事。一眾武將頓時來了精神。
宋國公馮勝道:“太子,我就倚老賣老點個題了!如今天下隻有兩處地方尚未安定,一處是北邊。那裏有徐大將軍鎮守,一時半刻倒也無虞。一處是雲南。偽元梁王盤踞雲南多年。聖上曾有言曰,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征討雲南是遲早的事。若太子是征討雲南的主帥,會如何用兵?”
說完馮勝拿出了一張大明西南疆域圖鋪在了桌上。
太子朱標對於政事頗有見解,對於兵事卻是一竅不通。他在地圖前看了又看,良久才說道:“征討雲南應該學父皇當年招安方國珍。以剿為輔,以招降為主。”
大殿外傳來一個聲音:“太子大錯特錯!偽元梁王是絕不會投降的!隻能打!”
說這話的人是姍姍來遲的廖永忠。廖永忠走進大殿內,他滿身的酒氣,進了東宮竟不向太子行禮。
馮勝搓了搓自己的鼻子:“老廖,你也太不成樣子了吧。大清早就喝酒?”
廖永忠打了個酒嗝:“沒,沒喝多少。”
說完廖永忠走到地圖前,借著酒勁以長輩的口吻教訓起朱標來:“太子你還是太年輕了。梁王不同於方國珍。想當初咱們招降方國珍,方國珍已是喪家之犬,手裏僅剩一萬烏合之眾。梁王盤踞雲南幾十年,坐擁精兵二十五萬,入滇的各個隘口全都是易守難攻。他怎麽可能投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