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歌來到了汪廣洋的右丞相府。

    幾百年後有個叫孔尚任的人寫過一本書叫《桃花扇》。《桃花扇》裏有句話：眼見他起朱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

    高官的生死，大家族的興衰，有時候隻在皇帝的一句話或一念之間！汪家即是如此！

    汪廣洋雖稱不上巨貪，跟胡惟庸的貪財好貨更是沒法比。可他始終是一朝丞相，府邸寬郎舒闊、家資頗豐、家眷眾多足有六七百。

    此刻原本金碧輝煌的右丞相府卻一片衰敗的景象。無數的儀鸞司力士站在院中。幾百名家眷全都被栓在一條條繩子上。汪廣洋的老母因驚嚇過度一命嗚呼。專管抄家的賀升更是帶著手下的人在府中砸夾壁牆找密室，掘地三尺的搜查汪廣洋的家財。

    常歌坐在院中，喝著茶等待查抄結束。他心道：汪廣洋啊汪廣洋，你錯就錯在投靠了胡惟庸！若你能揣摩透聖上的意圖，在中書省中事事與胡惟庸作對，製約左丞相的權力。可能胡惟庸事敗身死之後，你會順理成章繼任左丞相成為百官之首！可你太糊塗了！為了自保主動投靠了胡惟庸，成了胡惟庸的傳聲筒、中書省裏的“擺設丞相”。聖上要你還有何用？

    一直到傍晚時分，儀鸞司才查抄完汪府。

    賀升捧著一本賬冊來到了常歌麵前：“常大使，汪府中共抄得黃金二百兩、白銀三千五百兩、寶鈔六萬貫、銅錢五千貫。另有珍寶玉器、古玩字畫、名貴瓷器六大箱。”

    常歌道：“作為朝廷的正一品大員，汪廣洋還算是個清廉的。”

    賀升又道：“另拘禁常府男丁三百二十名，女眷三百六十三名。哦對了，女眷當中四十歲以下的有兩百九十六人。”

    常歌吩咐道：“按照規矩，四十歲以上的送到浣衣局為奴。四十歲以下的全部發配邊關，賞給有功將士為妾。”

    賀升忽然冒出一句：“這群女眷裏有個汪廣洋的第十三房小妾。長得嘿呦.......用絕色二字形容恐怕都是玷汙了她。簡直就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看她一眼，魂魄都要被勾了去。”

    常歌半開玩笑的說：“有沒有那麽邪乎？能有多好看？你別忘了，你的上司家裏也有位絕色美人作夫人！”

    賀升脫口而出：“容屬下說句冒犯的話，常夫人跟她比......就像是百靈遇見了鳳凰。”

    常歌笑道：“真的假的。我天天在宮裏當值，在乾清宮、謹身殿伺候聖上的漂亮宮女我見多了。我就不信這世上真有看一眼就能勾走魂魄的女人。”

    賀升道：“常大使你等著，我去將她帶給你看。”

    不多時，賀升將汪廣洋的第十三房小妾叫到了常歌麵前。

    常歌抬頭一看那女人，頓時有種失魂落魄的感覺。這女人實在太美了！用後世某位腦袋上頂了個桃兒的相聲大師的話形容：簡直就是又勾勾又丟丟。無法形容的好看！

    賀升在一旁捅了捅常歌：“常大使，我說的沒錯吧？”

    常歌問那女人：“你叫什麽，多大了，怎麽嫁到汪府裏來的？”

    女人答道：“賤妾賤名陳如詩，今年二十六歲。賤妾的父親本來是山東曹縣的縣令。洪武七年因空印案獲罪被斬，賤妾也被沒入官中。後來被經手的官員送到了應天，給胡丞相做妾。過了兩年胡丞相又將我送給了汪丞相。”

    賀升咋舌道：“嗬，想不到兩位丞相還是連襟呢，共用過一個女人。”

    常歌卻蹙起了眉頭：“你在洪武七年就被沒入官中？朝廷有律法，沒入官中的女人要麽到浣衣局為奴、要麽發往邊關賞給有功將士。怎麽可以給官員做妾呢？”

    常歌對這件事很上心。他已經揣度明白了洪武帝的心思。他心道：聖上最近這半月來不斷因小事訓斥胡惟庸，恐怕是為了激他趕緊造反。沒入官中的女子做了胡惟庸的妾，又被轉贈給汪廣洋，這裏麵大有文章可做！

    陳如詩抹起了眼淚：“我一個罪官家的女兒，舉目無親。還不是被男人們視為玩物送來送去？不過做他們的玩物也總好過到那邊關苦寒之地。”

    常歌讓人將陳如詩帶了下去。隨後他吩咐賀升：“這個女人先不要發配邊關，先關到......我府上去吧。”

    賀升笑道：“常大使莫不是要金屋藏嬌吧？以常夫人的性子，恐怕會鬧出人命啊！”

    常歌壓低聲音道：“胡說什麽呢！這女人是胡惟庸橫行不法的罪證。我要稟報聖上。”

    常歌當晚就將這事情稟報了洪武帝。第二日，乾清宮早朝。

    洪武帝高聲道：“朕昨夜得知了一件聳人聽聞的事！胡惟庸，你是否豢養過一個妾室名叫陳如詩的？後來轉贈給了汪廣洋為妾？”

    胡惟庸一愣，他結結巴巴的答道：“確.....確有其事。”

    洪武帝怒道：“承認就好！陳如詩是罪官家的女兒，沒入官中的女人！朝廷有製度，沒入官中的女人隻能賞給有功將士。你一個文臣是如何得到的？”

    胡惟庸一時語塞。

    洪武帝高聲道：“儀鸞司大使常歌何在？”

    常歌出班拱手：“微臣在!”

    洪武帝道：“命你徹查此事！凡涉及此事的官員一律嚴懲！”

    常歌道：“微臣遵旨！”

    洪武帝又怒斥胡惟庸：“胡惟庸，你身為朝廷的左丞相，百官之首，能要一點臉麵麽？竟然跟邊關苦寒之地的有功將士們搶女人！玩膩了之後還將女人贈予了自己的同僚！朕真替你害臊！你捫心自問，以你的德行配得上左丞相的官袍麽？”

    胡惟庸總是暗示自己：你馬上就能殺掉朱重八當皇帝了！朱重八算個屁！朱重八算個卵！

    可在他的潛意識當中，還是對洪武帝有著一種天生的畏懼感。

    洪武帝罵了胡惟庸幾句，胡惟庸的雙腿竟然不爭氣的顫抖起來。

    這個細節被胡惟庸的黨羽，禦史中丞塗節敏銳的發現了。塗節心中暗道：這樣膽小如鼠的一個人，真的能殺掉聖上，改朝換代麽？我是不是錯了，不該上胡惟庸的賊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