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成都郊外，福源山莊。

    三百多名巴蜀女子換上了新衣，如貨物般站在一起等待客商前來挑選。她們就是釋空、慧雲口中的“俏貨”。站在周圍看押她們的，竟然是蜀王府的護軍士兵！

    不多時，青雲寺首座慧雲、蜀王府的呂長史、梁都司陪著一個六十多歲的老者進得福源山莊，來到了“俏貨”們麵前。

    老者不是別人，正是迎春院的老板帖木兒！帖木兒也算是個有福之人。當初他受偽元朝廷的委派潛伏應天，當了夜狼會的副首領。吳元年盜銀案結案後，常歌替他求情，他不僅保住了一條命，還得以留在應天繼續開他的迎春院。十七年過去了，當初那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已經步入老年。同時他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兼並了數家青樓，成為應天城內青樓行的翹楚。

    巴蜀一直盛產美女，帖木兒之前就經常親自來蜀地買女人。一個半月前有人找上了他，說成都這邊有個大賣主，打算一次脫手兩三百個出水芙蓉一般的女人。這是大生意，他不敢大意，親自來了成都。

    帖木兒不滿的對慧雲抱怨：“拖了這麽多天，終於肯讓我驗貨了！”

    慧雲滿臉堆笑：“帖掌櫃，常言說好事多磨嘛。請。”

    帖木兒走到一個女人麵前。他身後跟著一個賬房。

    帖木兒伸出手，托起女人的臉仔細的打量著。片刻後他對賬房說：“記下，中等上品貨。”

    “次等下品貨。”

    “上等極品貨。”

    帖木兒花了整整三個時辰的功夫，給三百多個女人分了等次。隨後他拿起賬冊仔細看了一遍。

    慧雲問：“帖掌櫃，你打算花多少銀子把她們全部買走？”

    帖木兒瞥了慧雲一眼：“我跟你談不了價錢！因為你做不了主！我要找你身後的大掌櫃談價！”

    慧雲連忙道：“我的大掌櫃就是呂長史和梁都司。他們都在，你盡管開價就是了。”

    帖木兒冷笑一聲：“嗬，進我迎春院的客人三教九流無所不包，我的消息靈通的很！別以為我不知道，呂長史和梁都司也不過是給人跑腿的！你們真正的大掌櫃是青雲寺的釋空大師！”

    慧雲目瞪口呆：“帖掌櫃竟知道此事？你真是.......神通廣大！”

    帖木兒道：“幾萬兩的大生意，我自然要做足功課！咱們頭回交易，數目還這麽大，你們身後的大掌櫃總不能連我的麵都不見吧？”

    呂長史道：“慧雲師傅，帖掌櫃說的也有道理。這麽大的一筆生意，大家以後還要常來常往。釋空大師總要見他一麵的。”

    慧雲道：“好吧，我回青雲寺去跟大師說一聲。帖掌櫃你還是換一家客棧吧，別住在昭財客棧了。那邊人多眼雜的......”

    帖木兒打斷了慧雲的話：“什麽？你們不是在成都一帶手眼通天麽？難道連我的平安都保障不了？我已經在昭財客棧住了六七日了，不想再折騰著換地方。”

    慧雲無奈，隻得說：“那就請您先回去，等我的消息。”

    帖木兒離開了福源山莊。慧雲、呂長史、梁都司這三個臭皮匠留了下來。

    呂長史問慧雲：“昭財客棧裏住了五十多個錦衣衛的事，你沒告訴帖掌櫃吧？”

    慧雲道：“這事兒我當然不能說！把這個大買主嚇跑了可怎麽辦？當初就不該讓韓春把常歌那夥人安置在昭財客棧！”

    梁都司道：“韓春也是疏忽了！忘了來成都經商的外鄉人都住在昭財客棧。買俏貨的大買主自然也會去那兒投宿！不過不妨事，領頭的常歌住到了青雲寺裏，那五十個錦衣衛力士就像是沒頭的蒼蠅，壞不了咱們的事。”

    慧雲道：“罷了。我這就回青雲寺去，讓大師見帖掌櫃一麵，把價錢談攏。”

    兩日之後，清晨。

    常歌和紀綱像往常一樣來到齋廳吃飯。

    常歌坐到釋空旁邊：“大師啊，我昨晚想到了幾個佛家的問題，一會兒去你的禪房請教於你。”

    釋空道：“不成。我今日要去蜀王府為殿下講經。”

    常歌心中暗道：嗬，主錄僧給藩王講經都是初一、十五。今日卻是初九。你撒謊都不會撒。忽然急著下山，應該是帖木兒出手了！

    有道是無巧不成書。話說九天前常歌跟一眾弟兄被韓春安置到了昭財客棧，不過半天，來成都買女人的帖木兒亦住了進去！常歌和帖木兒恰好打了個正臉。

    常歌當時給帖木兒使了個眼色，又搖了搖頭，示意帖木兒不要暴露認識他的事。一直到帖木兒出恭時，二人才在恭房中相認。寒暄過後帖木兒告訴他，這趟來成都是為了買女人。

    常歌當時還不知道青雲寺拐賣女人的事。常歌怕節外生枝，就叮囑帖木兒在外人麵前千萬別露出與他相熟。

    過了兩日，常歌跟紀綱跑出了昭財客棧。目睹了青雲寺的僧人拐騙女人進寺的事。常歌大膽推斷，青雲寺中那些“俏貨”的買主應該就是帖木兒！

    本來女人們都被關在青雲寺，常歌隻要借到兵就能人贓並獲。可他怕調衛所軍會被毛驤、蔣瓛汙蔑有異心。故而他隻能借調藩司衙門的親兵。藩台衙門那邊靠不靠得住，他吃不準。於是乎他給自己上了道保險。

    那日黎明，在去藩台衙門借兵之前，常歌專門回了一趟昭財客棧找到帖木兒交待了他一番。一旦藩台衙門反水，帖木兒會幫常歌套出“俏貨”的交易地點。

    常歌十七年前救下帖木兒時，怎麽也不會想到十七年後在離應天千裏之外的巴蜀，他能幫自己一個大忙。

    齋廳之中，常歌對釋空說道：“啊呀！本來還想請教大師佛門的學問呢！算了，大師給蜀王講經要緊。等你回了青雲寺我再請教不遲。”

    吃完早飯，釋空便離開了青雲寺。

    常歌和紀綱來到院中散步。常歌壓低聲音道：“幫咱們的人應該已經出手。咱們是時候離開青雲寺了。”

    紀綱道：“離開青雲寺？釋空雖然走了，慧雲卻留在了寺裏。咱們要走，總要有個理由搪塞慧雲。”

    常歌看了一眼寺院中拴著的大黃狗，笑道：“理由就在那條大黃狗身上。”

    說完常歌信步走到了大黃狗麵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