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常歌謹奏，洪武十五年冬月初一。蜀王府主錄僧釋空、長史呂靈、都司梁成冠糾集兩千叛軍，於風淩渡行刺蜀王、王妃，行謀反事。成都衛指揮使傅讓率本部兵馬平息叛亂，同時查獲被拐蜀地女子一千一百餘人，扣押私鹽、私茶四十八船......”

    應天，乾清宮。

    洪武帝看完常歌八百裏加急遞上來的奏章大為惱火。他的麵前站著劉仲質、宋呐、吳沉三位殿閣大學士。

    洪武帝道：“擬旨，命天下地方官府清查各地佛、道二教不發情事。將僧錄司改為隸屬禮部。每年由禮部派出主事、員外郎、郎中至各地寺院、道觀巡查。各藩王主錄僧，一律不得幹預當地政務，違者立斬！”

    史書載，仕魯死，帝漸知諸僧所為多有不法，有詔清理釋道二教。

    劉仲質拱手：“是，聖上，臣這就擬旨。”

    劉、宋、吳三位殿閣大學士，隻負責為洪武帝起草詔書，並不參與決策。

    洪武帝又道：“命常歌立即將釋空、呂靈、梁成冠三人押回應天，明正典刑！”

    成都，蜀王府。

    常歌臉上的傷雖無大礙，卻留下了一道難看的疤。這道疤橫貫他的左臉頰，像極了一條蜿蜒曲折的蛇，似乎很配“常屠夫”這個綽號。

    紀綱手裏拿著厚厚一摞供詞，義憤填膺：“鎮撫使，蔣瓛那廝真是膽大包天！暗中收受釋空的錢財也就罷了，還指使釋空暗殺您！即便他與您不和，始終還是同在錦衣衛效力的弟兄吧？畜生尚且不食同類，何況是人？”

    常歌不以為意：“這份供詞不要上報，你也不要透露給任何人。”

    紀綱有些發急：“為什麽？指使人謀害錦衣衛同僚，這供詞若遞交給聖上，聖上定會殺蔣瓛！梁成冠那一箭，要是稍稍偏個幾分，鎮撫使您就交待在成都了！難道您不恨蔣瓛麽？”

    常歌微微一笑：“我當然恨蔣瓛，我恨不能將他碎屍萬段。可是，現在不是時候。聖上還要用蔣瓛。且蔣瓛身後還站著咱們的指揮使毛驤！”

    紀綱大惑不解：“鎮撫使，那這一回咱們就饒過蔣瓛那廝了？”

    常歌道：“隻能如此。”

    這時，一名王府侍女進得房中：“常鎮撫使，王妃讓您去大廳呢。”

    常歌來到王府大廳。大廳內擺滿了柑橘、幹兔頭、綠豆粑、犛牛肉等等蜀地特產。

    蜀王妃道：“聽聞你明日就要啟程回京，我備了些特產，請你捎回應天去帶給我父親。請轉告我父親，我在成都一切都好。”

    常歌拱手：“是，王妃，東西我一定帶到。”

    讓常歌捎東西回應天的，不止蜀王妃一個人。

    下晌，傅讓帶著一口巴蜀柳葉劍來找常歌。傅讓這一回“平叛”有功，被洪武帝特旨加封安遠將軍散階。他誌得意滿，同時對常歌分外感激。

    傅讓道：“常大哥，這一回我能受聖上恩賞，全靠您的栽培！多謝。”

    常歌笑道：“若不是你的八千衛所軍，我這條命就葬送在風淩渡了。我該謝你才是。”

    傅讓又道：“這裏有一口巴蜀柳葉劍，請帶回應天，交給我父親。”

    常歌收下了劍，笑道：“傅老弟前途無量，今後定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常歌絕想不到，若幹年後，傅讓因事被降職，隨後七調八調竟調入錦衣衛，成了常歌的屬下。也正是這口巴蜀柳葉劍，導致了傅友德被誅。傅友德臨死前，親手砍下了傅讓的頭顱交給洪武帝以示憤怒......自然這些都是後話。

    十日之後，北平，燕王府。

    燕王主錄僧道衍剛剛看完朝廷的邸報。邸報上的第一頁就是釋空等人謀反被抓的消息。

    道衍頗為得意。他僅僅讓徐增壽跟李仕魯家的公子說了幾句話，就掀起了一場政潮。蜀王府屬官幾乎被牽連一空，四川布政使、按察使、三四個知府、十幾個知縣亦被奪職查辦。

    燕王朱棣來到道衍麵前：“大師，邸報看了麽？”

    道衍笑道：“看了！常歌這人真是有手腕啊！邸報所說什麽傅讓得到消息帶兵平叛雲雲都是假的！如果我猜的沒錯，常歌是故意置蜀王於險地，逼迫釋空等人在蜀王麵前動刀槍。他做這一切的目的，不過是想避開擅自調動衛所軍的罪名！”

    朱棣驚訝：“單憑邸報上的隻言片語，大師就能猜到這麽多？”

    道衍將邸報放在桌上：“如果是我，我亦會那麽做。非常之事，非常之地，自然要行非常手段。可惜常歌身在錦衣衛，而非燕王府，不能為殿下所用。”

    常歌押著釋空等人回到了應天。

    錦衣衛指揮使值房。

    蔣瓛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得團團轉，等待著毛驤的到來。

    毛驤終於進了值房。蔣瓛迎了上去：“毛指揮使救我啊！”

    毛驤坐到椅子上：“哦？出什麽事了？”

    雖是初冬時節，蔣瓛的臉上卻急出了汗：“常歌那廝已經押著釋空回了應天！釋空是個軟骨頭，絕不會守口如瓶！恐怕常歌已經拿到了我指使釋空暗殺他的口供！口供要是交到聖上那裏，我恐怕九死無生！”

    毛驤喝了口茶：“當日你要給釋空傳信殺常歌，我就覺得不妥。故而沒有表態。這下好了，玩砸了吧？”

    蔣瓛心中暗罵：你這老王八蛋少說風涼話！不說話不就是默認麽？整個錦衣衛，整個應天，不，整個大明最想殺常歌的不是我，而是你！現在事情敗露，你倒是一推六二五！

    心裏雖罵，嘴上卻不能這樣說。蔣瓛苦苦哀求毛驤：“指揮使，我為您效力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一回您一定要幫我啊！”

    毛驤麵無表情：“能救你的不是我。”

    蔣瓛連忙問：“那是誰？”

    毛驤道：“解鈴還須係鈴人。你得去求常歌。你的把柄掐在他的手裏，能決定你生死的人就隻有他！”

    錦衣衛北鎮撫使值房。

    賀升、李千麵、朱久三人正在跟常歌匯報這三個月來錦衣衛的狀況。

    賀升抱怨道：“鎮撫使，你出京這三個月，錦衣衛裏真可謂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蔣瓛那廝仗著有毛指揮使撐腰，屢屢刁難咱們北鎮撫司！”(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