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朱橚，太祖第五子。藩地開封府，是有名的賢王。

    他自小既不喜歡舞文弄墨，也不喜歡舞槍弄棒，唯獨鍾情研究醫術。太祖在世時很支持朱橚的愛好。他派給其他藩王的屬官，要麽是飽學之士，要麽是久經沙場的上將軍。唯獨派給朱橚的屬官都是太醫院的曆任醫正、禦醫。

    朱橚的醫學成就在大明三百多年的曆史中可排前五。他編著了《救荒本草》、《保生餘錄》、《袖珍方》、《普濟方》四部醫藥典籍，為華夏國醫文化的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他年輕的時候有位忘年交——京城名醫李德仁。李德仁有個玄孫名叫李時珍。李時珍編著《本草綱目》，就大量借鑒了周王四部醫典中的內容。

    胡惟庸謀反時，曾扣押朱橚當人質。當時馬皇後獨闖丞相府救子。脫險後馬皇後曾對他說過：“你如今也是經曆過生死的人了！你要更加珍惜眼前的一切，做一個賢王。”

    二十多年過去了，朱橚從未忘記馬皇後的教誨。在二十多位藩王當中，他是在藩地口碑最好的一個。百姓提起“周王殿下”沒有不豎大拇指的。

    朱橚在開封府及各縣開辦了二十多處醫館，無償給窮苦百姓看病。又從封田收入中拿出一多半兒賑濟孤寡，興辦義學。洪武二十一年、洪武二十八年，他還兩次撥出五千畝封地給無地百姓。

    總而言之，朱橚是一位好藩王。

    黃子澄剛才所言也是事實。燕王朱棣與周王朱橚在諸皇兄弟中關係最好。每年朱棣都會派出專人，到遼東的深山老林中尋找名貴藥材，以供五弟研習醫藥之用。

    周王擁有重兵，占據中原這個兵家必爭之地，亦是事實。

    黃子澄說完，齊泰不以為然：“放著對聖上威脅最大的燕王、寧王不去削，卻去對付周王？一方麵會激起燕、寧二王的反叛之心。另一方麵，會給他們準備反叛的時間！”

    黃子澄反駁道：“先剪除羽翼，再對燕、寧二王動手才是上策！”

    常歌終於憋不住了。他開口問道：“黃學士，周王.......是賢王啊！即便燕、寧二王有罪。幹周王何事？”

    轉頭常歌又拱手對著建文帝說道：“皇上，臣統轄的旗手衛在開封城內有不少耳目。周王在封地有口皆碑！百姓提起他無不交口稱讚！他慷慨有義，王府中的錢財大部分都用來周濟百姓。周王本人，隻有研習醫藥一個嗜好。光是藥典就編著有四部！那可是惠及利民蒼生及大明子孫萬代的大功業！周王是無罪的。朝廷為何要無故加罪於他？”

    黃子澄沒想到自己的舅舅竟然言辭激烈的反對自己的建議。他不愧是中過探花的人，隻一句話就讓常歌啞口無言：“周王無罪，罪在藩王製度。”

    建文帝對黃子澄的這句話大為讚賞：“黃愛卿說得好。周王無罪，罪在藩王製度。五叔是什麽人，朕比誰都清楚。小時候朕每次有疾，都是五叔親自給朕開藥。有一回朕高燒不退，五叔在朕的病床前守了整整一天一夜。朕要削五叔的藩，並不是要加罪於他。交出兵馬、藩地，回到京城做個太平王爺，專心鑽研醫藥，這對五叔來說未嚐不是一樁美事。”

    輔臣之中，要數黃子澄與建文帝的關係最為親近。黃子澄自考中探花，就一直在東宮做伴讀。可以說建文帝是黃子澄看著長大的。輔臣間發生了爭執，建文帝明顯偏向於黃子澄。

    建文帝道：“就這樣決定了吧！先削周王藩地，收奪其三衛護軍兵權。晌午了，諸位愛卿先回去用午飯。黃子澄，李景隆留下。”

    常歌出了謹身殿，回了府。

    常歌上了年紀，中午喜歡睡個午覺。今日在臥房之中，他卻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宋盼兒問：“你有心事？”

    常歌道：“咱們的那位表外甥黃子澄遲早會惹出大禍——損人、損己、損朝廷。”

    宋盼兒道：“他今日又攛掇聖上削藩了？”

    常歌點點頭：“是。不僅如此，他還建議先削周王的藩！”

    宋盼兒驚訝道：“周王是先皇的諸位皇子之中最為厚道的一個啊！怎麽要先拿他開刀？”

    常歌冷哼一聲：“哼，誰說不是呢！黃子澄這是在玩火！要是太祖爺在世，早就給他安上一個離間皇室的罪名，拉出去砍了！”

    宋盼兒道：“你呢？你怎麽看待削藩這件事？”

    常歌道：“藩王擁兵自重，削藩是沒錯的。但是老祖宗有個詞兒——事需緩圖！二十幾個藩王掌握著六十多萬兵馬，如果做這件事太急功近利，說不準會激起叛亂！依我看，削藩應該在十年內逐步推行。皇上還可以學漢武帝，實行‘推恩令’，慢慢弱化各藩王的實力......可惜，皇上太年輕了，才二十出頭，急於求成，急於辦一件大事給天下人看。唉，看著吧，說不準藩王們本來沒有反心，愣生生讓皇上逼出反心來！”

    宋盼兒道：“你就不能把這些話說給皇上聽？”

    常歌道：“皇上已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即便我把這些話說給他，他會聽麽？隻會嫌我這個老朽做事瞻前顧後，沒有魄力。”

    下晌，常歌去了謹身殿聽差。新任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戎卻攔住了常歌：“東萊伯，皇上正在跟曹國公、黃學士談論機密政務，有旨意，任何人不得打擾。”

    常歌道：“哦，那我先回旗手衛。”

    當天夜裏，黃子澄來到常府，求見常歌。

    常府客廳，黃子澄拱手道：“舅舅，今日上晌在謹身殿中，你我政見不同。那是公事，舅舅萬勿記在心上。”

    常歌笑道：“公是公，私是私。我不是小肚雞腸的人。皇上剛剛登基，你這個心腹重臣忙得腳不沾地。今夜來我這兒專程說這事兒？大可不必。”

    黃子澄微微搖頭：“今夜我是來托您辦一件事。”

    常歌問：“哦？什麽事？”

    黃子澄語出驚人：“請您隨曹國公李景隆去一趟開封府，給周王安一個罪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