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元年元月，常歌帶人來到了長沙城。這一次他的目標是湘王朱柏（bai)。

    湘王朱柏，太祖第十二子。他是出了名的遵禮之人。

    太祖分封諸王。諸王就藩前，太祖曾賜每位藩王一條玉帶。太祖命諸王轉身，讓他看看玉帶後的飾物，諸王皆轉身背對太祖。唯獨朱柏將腰帶取下給太祖查看。太祖不解，問朱柏原因。朱柏說“君父不可背也”。太祖聽後甚為欣慰。

    朱柏還是個尚武之人。精通弓箭、刀法。酷愛騎馬。他的馬術在諸皇子中可稱第一。

    朱柏對太祖十分孝順。大明禮製，藩王每月都要給太祖寫請安折子。朱柏的請安折，則是每隔三日一封。折子裏沒有什麽阿諛奉承之言，隻是問候太祖身體如何。某次太祖回折說最近略感腰痛。朱柏親自帶獵戶潛入山中整整一個半月，打了一隻老虎，泡虎骨酒為太祖治病。

    太祖殯天之後，朱柏傷心欲絕。用後世的話說，可能是父親的死讓他無比悲痛，導致患上了間歇性抑鬱症。朱柏數次想要自盡，到天上去伺候父親。好在幾次都被王府下人撞見救下。

    來湘地對付這樣一位大孝子，常歌內心五味雜陳：對不住了湘王殿下。為了大明的長治久安，我隻能對您下手。

    湘王府，常歌帶著副手孫百裏求見朱柏。栽贓藩王這種事兒是髒活裏的髒活，常歌從來不帶兒子常世勳一同前往。用常歌的原話說“這種事兒太髒，我自己去掏大糞就成了，何苦弄髒世勳的手？”

    朱柏見到常歌，沒好氣的說：“怎麽，東萊伯來長沙收拾我了？”

    常歌解釋：“殿下，臣這次來長沙是為了巡查地方吏治。絕無針對殿下的意思。”

    朱柏反問常歌：“巡查地方吏治？常歌，說這話你自己信麽？如今天下人皆知，皇上要削藩，派常歌四處收拾藩王！常歌到了哪位藩王的地盤，哪位藩王就要倒黴！周王、齊王不都是被你扳倒的嘛？”

    常歌語塞。

    朱柏對建文帝早就心懷不滿，他大聲抱怨道：“當今皇上知不知道，大明是以孝治天下！先皇病重，他和朝廷重臣們隱瞞先皇病情。導致藩王們沒能回京探病，無法盡孝道。這也就罷了！先皇殯天，他竟下旨，嚴令各藩王不得回京奔喪！阻止我們這些做兒子的盡孝！這是一國之君該做的事嘛？”

    朱柏頓了頓，繼續高聲說道：“現在先皇剛剛下葬，他就派出你這條惡犬，一個一個的收拾先皇的兒子們！無非是怕自己的皇位不穩！放一百個心吧！我朱柏雖有護軍三萬，卻絕不會造反！因為我不會去反先皇欽定的後繼之君！那樣做是不孝之舉！”

    說完朱柏從腰間掏出一方令牌，隨手扔給了常歌：“這是三衛護軍的調兵令，我現在就交給你。這下你這頭惡犬可以放心了吧？”

    常歌接住腰牌，說道：“殿下真的是誤會老臣了。”

    朱柏怒道：“誤會不誤會，你我心中如明鏡一般！我知道皇上對我們這些做叔叔的不放心。我會給皇上遞奏折!請求交出藩地、兵權，回應天去，此生永遠住在孝陵，為先皇守陵！”

    常歌沒想到朱柏這麽痛快。若真能如此，不動刀兵輕鬆削藩，善莫大焉也！

    常歌不再遮遮掩掩，他道：“那請殿下快給皇上遞折。常歌在長沙城等候聖旨，陪同殿下返京，一路上保護殿下的安全。”

    朱柏冷笑一聲：“嗬，遵東萊伯憲令。好了，東萊伯不是要巡查長沙吏治麽？快去忙吧。”

    常歌跟孫百裏出得湘王府，來到了欽差行轅。

    常歌坐到椅子上，喝了口茶：“百裏，咱這趟差算了辦完了。沒想到湘王主動提出交出藩地、兵權，也免了咱們羅織罪名，陷害一位賢王。”

    孫百裏提醒常歌：“為防湘王改主意，您似乎該抓緊帶著調兵令，接管王府護軍兵權。”

    常歌微微點頭：“下晌咱們就去護軍軍營辦這件事。”

    常歌接手三衛兵權十分順利。不光是因為他有調兵令牌。朱柏提前就跟護軍的三個指揮使打了招呼，讓他們聽從東萊伯調遣。

    把軍權抓到了自己手中，常歌徹底鬆了一口氣。現在隻等建文帝一道旨意，允許朱柏回到應天為先皇守陵了。

    建文帝接到朱柏的折子，立即下了一道聖旨，命常世勳八百裏加急送到了長沙。

    常世勳到了長沙城，先找到了父親。

    欽差行轅。常歌詫異的看著常世勳：“你怎麽來了？”

    常世勳道：“皇上命我來給湘王傳旨。且皇上說，給湘王的這道旨意先讓爹您看一看。”

    說完常世勳從袖中掏出黃折子聖旨，雙手奉給常歌。

    常歌打開一看，大為驚詫。折子的大體意思是：藩王帶兵戍守藩地，乃太祖開國後所定製度。朕豈敢擅自改變先皇禦定之製？請十二皇叔繼續留在長沙，統帥護軍，為朕鎮守荊湘之地。”

    常歌詫異：“這旨意若不是世勳你親自送來的，我會懷疑是有人矯詔！”

    常世勳道：“誰說不是呢！我那位表哥黃子澄黃學士，在我臨行前讓我轉告給您幾句話——皇上削藩不假，但不會違背太祖所定製度。若同意湘王交出藩地、兵權回京，即為違背太祖定製。故隻能由東萊伯羅織罪名，以湘王有罪為名，剝奪其王爵！”

    常歌倒吸一口涼氣：“這幾句話雖是黃子澄所說，卻是皇上的意思！也就是說，皇上要對湘王趕盡殺絕！湘王主動交出藩地、兵權他不要。反而讓我栽贓湘王，剝奪了他的王爵！”

    常世勳道：“正是如此。爹，我這就去湘王府傳這道旨意。”

    常歌道：“我跟你一同前往吧。”

    湘王府。

    常世勳給朱柏宣讀了旨意。

    朱柏聽候放聲大笑：“哈哈哈，允炆啊允炆，你是不打算給十二皇叔留活路了！我主動交權你不要，一定要讓常歌栽贓陷害我，給我羅織罪名，強奪我的藩王之位，對嘛？！”

    常歌心中暗道：湘王殿下呦，您真是一位明白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