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寧王和朵顏三衛的態度並未出乎常歌的預料。常歌心中擔心的，是寧王會立馬造反，砍下他的腦袋祭旗。

    幸好寧王沒有選擇這麽幹。寧王雖然性子急，做事粗暴。可在他的內心深處，並不想背上造反的罵名。而且他是懂得軍事之人。他明白，憑他遠在塞上的八萬兵馬，與大明全國之力對抗，等於以卵擊石。

    寧王的打算是，我隻要不交兵權，守住自己的地盤就成了。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反的。

    校場之上，寧王下令全軍解散，各自返回營房。他轉頭對常歌說：“你旨意已經傳到了。也該打道回府回北平了。”

    常歌如釋重負，他心中暗道：看來寧王沒打算殺我。

    常歌拱手：“那臣就先告退。”

    寧王道：“且慢。我有幾句話，需要你轉奏給皇上聽。同為朱家子孫，同根同宗，相煎何急？”

    日子一天天過去，建文元年，五月。先皇殯天於去年閏五月，按照大明禮製，周年大祭會在六月舉行。這裏出現了一個問題，按規矩先皇的諸皇子應該回到應天參加大祭。

    朱棣剛剛返回北平不久，害著所謂的瘋病。再來回折騰一趟完全沒有必要。

    常歌從大寧返回北平布政使衙門，張昺迎了上來：“東萊伯，你回來的正好。有件事我要與你商議。先皇周年大祭，是否要讓燕王回京參加？周年大祭何其莊嚴，他瘋瘋癲癲的，萬一在大祭上胡言亂語，豈不讓天下人恥笑？”

    常歌道：“是啊，燕王要是回了京，在大祭上幹那些瘋癲之事，大祭會變成天下人的笑柄。丟的是朱明皇家的人。再說了，燕王那個身體，恐怕也經不起來回的折騰。”

    張昺道：“這樣吧，此事我稟奏皇上，請皇上定奪。”

    就在此時，王妃徐妙雲來到了布政使衙門。

    常歌和張昺連忙給徐妙雲行禮。

    徐妙雲道：“免禮。二位，我此番起來是為了先皇周年大祭的事。”

    常歌道：“王妃，我正跟張藩台商議這件事呢。殿下病重，恐怕參加不了大祭。”

    徐妙雲道：“大明以孝治天下。先皇大祭，即便殿下無法親自回京參加，也要派人代殿下參加。最合適的人選，無非是殿下的三個兒子。我打算讓朱高熾、朱高煦、朱高燧三人回應天去，替殿下在太祖靈位前盡孝。”

    朱棣與徐妙雲伉儷情深，恩愛異常。朱棣平時幾乎不怎麽寵幸其他側妃，把自己的精力都交給了徐妙雲。也因如此，朱棣的兒子並不多，隻有三個，生母都是徐妙雲。

    三個兒子中，大兒子朱高熾是世子。他今年二十一歲，長得頗有特點——體重一百九十多斤，宛如一個大肉球。他小時候還害過一場病，瘸了一條腿。朱高熾走路若無宮人攙扶，自己就能摔倒。此人的長相體型不怎麽樣，但卻像極了他的大伯朱標，寬厚仁慈。朱棣不怎麽喜歡他這個長子。隻是因為祖製原因，才不得不將他立為世子。

    次子朱高煦，今年十九歲，容貌甚偉。他是三個兒子中外貌最像朱棣的，同時也是性格最像朱棣的。朱高煦勇武過人，十五歲便跟隨父親深入草原征戰。他勇力過人，曾在一場戰鬥中親手砍下九顆敵首。他是朱棣最寵愛、最看重的兒子。朱棣時常感慨：老二要是早出生兩年就好了。相比於老大，老二更適合做世子。

    三子朱高燧，年僅十六歲。他長得很像母妃徐妙雲。這人腦子很聰明，且心氣很高。他一直看不上肥胖的大哥。從小時候起就整天跟著二哥朱高煦屁股後麵。恐怕朱高煦說日頭是黑的，他都會附和一聲：真特喵了個咪的比墨還黑呢。

    徐妙雲此言一出，常歌頓時聯想到了一個詞兒“質子”！把三個兒子送到應天去，明擺著是想讓皇上放心！

    常歌道：“王妃，這是殿下的主意還是您的主意？”

    徐妙雲歎了聲：“殿下如今隻知道猛吃傻睡。不吃不睡的時候就隻剩下發瘋。他哪裏能拿什麽主意？這是我想出的主意。”

    常歌道：“好，我這就將王妃的想法寫到奏折裏去，八百裏加急遞到應天。”

    其實，送三個兒子到應天當質子的法子，是朱棣本人想出來的。他是想用三個兒子賭一把，為謀反的準備工作爭取時間！以他對侄子建文帝的了解，他相信建文帝是一定會放他們三個回北平的。

    三日之後，應天皇宮，謹身殿。

    建文帝道：“常歌遞上來的奏折你們都看了吧？燕王府那邊打算派出朕的三個堂弟到應天來，在太祖大祭上盡孝。你們怎麽看？”

    黃子澄道：“太祖周年大祭，哪有皇子不來派皇孫來的道理？臣認為皇上應該下一道奏折，敕令燕王再次進京。”

    建文帝對黃子澄的建議並不讚同：“四皇叔返回北平才多久？再讓他回來？這不是強人所難嘛？太醫院的張悅告訴朕，四皇叔如今瘋毒入腦，脈象紊亂。再加上他狂飲狂食，日日酣睡，已經是病入膏肓了。”

    黃子澄說了一句話，讓建文帝大為震怒：“燕王死在回京的途中倒也好。”

    建文帝仁慈敦厚，很少發火。這回他卻怒拍了一下龍案，大怒道：“黃子澄，注意你的言辭！燕王是朕的親叔叔！你卻在攛掇朕將他活活折騰死？藩王們說你離間宗室，迫害先皇子嗣，用心險惡，當真不是空穴來風！”

    黃子澄見皇上動了真怒，連忙跪倒：“臣失言。”

    齊泰道：“皇上，臣認為讓燕王三子進京代父祭奠太祖，倒不失為一件好事。他們三個參加完大祭，就沒必要回北平了。可以留在應天讀書。應天多的是飽學鴻儒，對他們的學業有利。”

    建文帝道：“你的意思是，讓朕扣押三個堂弟，將他們當作質子？”

    齊泰道：“常歌的奏折說的很清楚。派三子入京，是燕王妃的主意。燕王妃這麽做的初衷，就是把三子派到應天做質子，好讓皇上和朝廷對燕王府放心。燕王妃不愧是中山王長女，有大智大慧。將他們留在京中，對朝廷和燕王府雙方都有百利而無一害。”(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