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元年五月三十。朱高熾、朱高煦、朱高燧三兄弟抵達應天。

    建文帝當日便接見了三位堂弟。

    謹身殿中，建文帝望著朱高熾肥胖的身軀說：“高熾，上回相見還是六年前。你怎麽發福成這樣了？”

    朱高熾答道：“皇上自登基後勵精圖治，四海升平。九州之內一片太平景象。臣身為燕王世子，躬逢盛世，沒有任何煩心之事。老話說心寬體胖，臣身上的肉自然就多了起來。”

    朱高煦心道：真小瞧老大了。他什麽時候學會了如此精湛的馬屁功夫？

    朱高燧則暗想：勵精圖治？老大你是真能整睜著眼睛說瞎話！咱們這個堂哥自從登基後，除了忙著削藩還幹過啥？

    建文帝見朱高熾這麽會說話，臉上浮現出欣喜的神色：“朕有什麽功勞。如今九州太平，全靠太祖爺在位三十一年間勤政愛民，施大恩惠於百姓！高熾，你對朕過譽了！”

    轉頭建文帝又看了看朱高煦：“都說燕王次子的長相最像燕王年輕時。如今一見果然如此。朕聽說你雖年僅十九，卻七次跟隨燕王出兵，立功無數，勇武過人。你給咱朱明皇族爭了光啊。”

    朱高煦拱手：“臣的那點功勞，與父王相比，猶如螢蟲與太陽爭輝。父王鎮守北平十九年，曆經大小五十餘戰，鮮有敗績，殲滅北元騎兵不下十九萬人......”

    朱高煦這是替父親在建文帝麵前擺功勞。

    建文帝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打斷了朱高煦：“燕王的功勞，朕是知道的。太可惜了，他竟然害了瘋病。朕本來還巴望著他能替大明再守衛四十年北方邊界呢！對了，他的病怎麽樣了？”

    朱高煦心中暗罵：要不是你步步緊逼，我爹也用不著裝瘋賣傻！還替大明再守四十年北邊，呸，你騙鬼呢！

    心中雖罵，嘴上卻不能這樣說。他道：“多謝皇上關心父王的病情。太醫院的張醫正，北平周圍專治瘋病的十幾位名醫都已給父皇看過病。他們說，父王的病恐怕很難痊愈。而今父王隻能每日吃一些安神定心的藥，勉強控製病情。”

    建文帝歎息道：“唉，可惜了。”

    沉默片刻後，建文帝又問：“你們最近在讀什麽書？”

    朱高熾回答：“臣最近在讀《莊子》。”

    朱高煦回答：“臣在讀《春秋》。”

    朱高燧回答：“臣最近在讀《孟子》。”

    建文帝笑道：“高熾讀《莊子》，可見是一個心性逍遙之人。高煦讀《春秋》，《春秋》是史，讀史可以明鑒，知古能鑒今。可見是一個明智之人。高燧讀《孟子》，孟子飽含仁政、民本的思想。可見是一個愛民之人。好啊。高熾今後是要襲燕王位的，高煦和高燧今後也會受封郡王。多讀書，對你們今後治理屬地大有裨益。朕已讓王鉞替你們收拾出了燕王府舊址。你們這段時日就住到那裏去吧。”

    三兄弟謝了恩，來到了燕王府舊址。

    吃飯時，朱高煦抱怨道：“瞧他今日那假模假式、高高在上的樣！都是太祖的孫子......”

    朱高煦口中的“他”，明顯是指建文帝。

    朱高熾連忙打斷了朱高煦，他壓低聲音道：“二弟，不要亂說話。京城不比北平。到處都是東萊伯所轄旗手衛的耳目。要是胡言亂語傳到皇上耳朵裏......需知，病重口入，禍從口出啊。”

    朱高燧雖然年齡小，卻比他二哥沉穩。他道：“老大說得對。二哥，咱們在京裏還是謹言慎行，老老實實做個足不出戶的小媳婦兒。”

    朱高煦道：“足不出戶？咱們總要去趟魏國公府，見見三位舅舅吧？”

    朱高熾搖頭：“不成！母妃臨行前囑咐過我，這趟進京不讓咱們去魏國公府。更不能跟三位舅舅見麵。”

    朱高煦問：“老大，這是什麽道理？好容易進趟京，總不能不去趟母妃的娘家。”

    朱高熾道：“不管是什麽道理，咱們聽母妃的話就是了。”

    朱高燧賣弄起了聰明：“咳，二哥，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兒嘛？咱那三位舅舅，一個掌管左軍都督府，一個掌管右軍都督府，一個當著羽林左衛的指揮使。個個手握禁軍兵權。三個藩王的王子，私下接觸三位禁軍將帥。這不是授人以柄嘛！”

    朱高煦氣鼓鼓的說：“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就天天蹲在王府裏？跟坐牢何異？”

    朱高熾伸出一雙胖手，從燒雞上撕下了一條雞腿大嚼著。邊嚼他邊說：“坐牢的人可沒有咱們這等吃喝。別多想了，快吃飯吧。這雞腿不錯。”

    啃完雞腿，朱高熾又夾了幾筷子腰果雞丁：“這腰果雞丁也蠻好吃！口感嘎吱吱嘎吱吱倍兒香。你倆怎麽不吃啊？”

    朱高煦白了大哥一眼，在他眼裏，大哥朱高熾就是一頭肥胖、貪吃、愚蠢的豬。

    朱高煦可能忘了這樣一個詞兒——“大智若愚”。

    與此同時，北平。燕王朱棣雖然一直裝瘋，私底下卻在加緊造反的準備。足夠武裝兩萬四千名護軍的軍械已經打造完畢。隻要讓分散在皇莊的弟兄回到北平，拿到軍械，這支精兵便能失而複得。

    可兩萬四千人還是太少了。朱棣盯上了十七弟寧王朱權的八萬大軍。他秘密派遣紀綱去了大寧一趟。

    入夜，大寧城中，泰寧衛指揮使府邸。

    紀綱正在密會泰寧衛指揮使莫日根、朵顏衛指揮使吉日格勒、福餘衛指揮使巴雅爾。

    紀綱道：“燕王已經答應了，隻要你們聽從於他，可以先給你們白銀八十萬兩！”

    莫日根怒道：“我們開價三百萬兩，燕王隻願出區區八十萬兩？實在是吝嗇！”

    巴雅爾道：“寧王待我們不薄！我們豈能做忘恩負義之人？”

    紀綱微微一笑：“巴雅爾指揮使，世間沒有絕對的忠誠。忠誠是因為背叛的價碼太低，對嘛？告訴你們，跟隨燕王起事，你能能夠得到的，是上千萬兩白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