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引線的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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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這樣的虞綰,攝政王慢慢地流露出意義不明的笑容,他似乎極其享受這種過程。蹂躪他人,然後像個看客一般,觀察著、欣賞著他人的反應。

    虞綰很快便反應了過來,接下去可能會發生什麽。她雙目含淚,悲切地看向了那鋒銳的劍刃,她像是祈求,又像是喃喃自語地念著,“不要,不要殺他!不要殺他!”

    攝政王轉頭看向虞綰,此時的虞綰像極了被逼入絕境的小白兔,沒有尖牙利齒,沒有武器,亦沒有任何的籌碼。

    攝政王挑了挑眉,將劍鋒稍微往回收了一些,他饒有興趣地俯視著虞綰,說道:“本王可以答應你不殺他。但是,虞綰,你可不要忘記你要答應本王什麽事情。”

    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虞綰聲嘶力竭地脫口而出喊道:“攝政王,我答應你,我什麽都答應你。隻要你放過鄭伯伯,朱伯伯,我虞綰什麽都做……我隻求你放過他們!”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隻剩下低低的餘音。

    對峙了這麽久,她最終還是敗下了陣來。一股難以言喻的滿足感與勝利感彌漫上攝政王的心頭,他的心裏是說不出的愉悅,他挑了挑眉,挑釁般地道:“是不是有點太遲了?”

    自己已經服軟了,自己已經答應他,願意去西市的隔離區了。

    他已經用這般殘忍的手段,把自己逼入這種境界了。他還想怎樣?

    虞綰目眥欲裂地仰頭直視著攝政王,她抿著嘴唇,沒有說話。

    她就像是一隻溫順的白兔,又像是一株渺小的花朵,聽聞著、恭候著命運對她的發落與安排。

    她已經沒有任何籌碼了。

    事情的轉變似乎發生在那一刹那,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那瞬間。

    鄭駿偉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掙脫了獄卒對他的控製,然後猛烈地衝向了攝政王手中的劍刃。

    血液,殷紅的血液,像某種攀援而上的花朵,綻放在冰冷如墳墓般的空氣之中。然後一滴又一滴地墜落在地麵,濺起了點點的塵埃。

    猩紅的血液,源源不斷地從鄭伯伯的咽喉與嘴角流下,就像是一條潺潺流淌、沒有盡頭的小溪。

    那源源不斷的血液,僅僅是頃刻之間,便染紅了囚衣與地板,

    攝政王神色複雜地皺了皺眉,他緩緩地放下了他手中的利劍,那削鐵如泥的劍鋒上,此時也滿是猩紅,妖異得可怕。

    世界在那瞬間,仿佛是靜止無聲的。

    伴隨這鮮血的噴湧而出,虞綰聲嘶力竭地喊了很久,可她仿佛沒有聽見自己的聲音。周圍的人和物件,仿佛都失去了生命力,化作了一尊尊石製的雕像,一動不動。

    隻有眼前那一閃而過的影子,在奔跑……那是鄭伯伯的身影啊!

    明明他已經被割斷了氣管,血流不止,且無法呼吸。他哪來那麽大的力氣向前奔跑?

    虞綰反應不過來,她茫然而震驚地瞪大了杏眸,看向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切。

    鄭駿偉滿身是血地衝出了囚牢,衝出了這個關了他數月的囚牢,衝出了這個讓他飽受無盡酷刑與折磨的囚牢。

    然後,他奔向天牢的石階梯。他輕輕一躍,然後,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片刻之後,或許隻有須臾。一聲又沉又悶的撞擊聲從天牢的底層傳來。接著,底層傳來了獄卒們紛紛亂亂的吵嚷聲。

    “有囚犯跳下來了啊!”

    “這人是誰?怎麽摔成這般麵目全非了啊?”

    “這個是寧朝的舊臣,鄭駿偉。哎!好像在他跳下來之前,他就已經氣絕了,真是奇怪……”

    “別管了,先把屍體處理了吧!”

    斷斷續續的對話聲從天牢的底層傳來,那漆黑的天牢底端,就像是幽幽的井底,又像是幽冥地獄的最深處。

    虞綰的餘光落在了那空蕩蕩的石階梯旁,那裏已經沒有了鄭伯伯的身影。可方才發生的一幕幕,仿佛仍發生在虞綰的眼前。

    虞綰的身體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她倚靠著欄杆,緩緩地跌坐在地上,雙目空洞而無神地凝視著地板上的那攤血跡。

    是恨意,瘋狂如洪水般地湧上了她的心頭。

    為什麽要打著道貌岸然、為國為民的幌子逼迫她?為何又要將自己珍視的人逼死在自己麵前?做得這麽過分,這麽喪盡天良,他的心不會痛嗎?

    難道,攝政王的心不是肉長的嗎?

    她緩緩地抬頭,看向麵前這個手持利劍的男人。如果可以,她真想現在就手刃了攝政王!然後,將他的屍首千刀萬剮!

    朱眺和朱望痛苦的悲慟與勸慰傳進了虞綰的耳朵裏。

    “綰綰,你要冷靜啊。莫要犯糊塗事啊!”

    “鄭兄逝去,但是綰綰你要堅強地活下去啊。我們終究是苟延殘喘之軀,餘生已經了無希望,我們已經無所謂了。你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綰綰,綰綰,你要冷靜啊!”

    虞綰仿佛是一個被抽去了引線的玩偶,目光空洞,呆呆地坐在囚牢的角落。

    那些斷斷續續的聲音,躥入了她的耳朵,可她仿佛沒有聽到一般,一動不動,一聲不答,亦沒有半點反應。

    良久,虞綰感到一個冰冷的東西輕輕地挨在了她的臉上,她緩緩地回過神,發現那竟然是攝政王的手!

    虞綰嚇了一跳,趕忙往後縮了一下。

    她的眼睛裏燃燒著熊熊烈火,就像是煉獄裏的幽冥之火,可以燃燒盡人世間的一切。

    “別碰我!”冷冷的話音從她幹涸的嘴中吐出。

    虞綰扶著囚牢的鐵欄杆,慢慢地站了起來。她咬牙切齒,一向澄澈明亮的眼眸中滿是恨意。

    如果眼神可以殺死人,此時,攝政王定是已經被她千刀萬剮、體無完膚了。

    然而,虞綰滿是恨意的模樣並沒有對攝政王有任何影響,他漫不經心地抽出了袖中的帕子,然後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擦拭著劍身。

    “髒。”他忽然吐出了這個詞。

    然後,他隨手便將沾滿了血汙的帕子丟到了地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