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眼下隋城的情勢，還有北胤與蠻荒國劍拔弩張的情況看來，極有可能要花費約莫半年的時間，才能徹底結束戰役。這其中，我們還要考慮到隋城與蓮城的冬天何時過去，春天又是何時到來，畢竟，這關係著九曲河與其他河流的水上物資的運輸。還有，若是蠻荒國派出援兵，若是攝政王殿下與皇上又冒出其他想法……總之，說不好……”

    這些依據還是墨燁琛推斷給臨漠聽的，雖然臨漠不知道墨燁琛為何莫名其妙地問這個問題，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認真回答了一遍。

    墨燁琛的聲音有些飄忽不定地響起，好似那冬日的冰淩與雪花，又好似那虛無縹緲的夢中幻影。

    “是啊，最快也要三個月啊。而且還是在諸事皆順的情況下。”墨燁琛喃喃著。

    臨漠擔憂不已，追問道：“王爺，您究竟是怎麽了？這信件可是顏統領寫來的？上麵都寫了什麽，可方便告知於屬下？”

    墨燁琛的眼神沒有聚焦地看向木質的窗外，他說不清，究竟是外頭的寒風更加刺骨？還是這信件上的內容更加刺骨？

    最快也要三個月，那就拿三個月來說吧……若是三個月能解決掉這場戰役，他帶領著軍隊回皇都，路途上也要耗費上十天、半個月的。原因有兩個，其一，是因為回皇都的話，是肯定走不了水路了。其二，軍隊裏定是有不少傷殘的士兵，為了方便照顧他們，肯定是需要耽擱一些時間的。

    可是信件上字跡分明地寫著，太醫院的老太醫們判斷，以虞綰目前的情況，她很有可能是活不過這個月了。

    也就是說，虞綰在這個世界上隻能再活上十幾天……

    難道他與她連最後一麵都見不到麽？離開隔離區前，他還口口聲聲地承諾，他不會讓她死的。他不是一個輕易會許下承諾的人，他亦不是一個會願意背棄承諾，失信於他人的人。

    而且，對方不是別人，是虞綰。

    他唯一做出的這次承諾，難道就這樣失信了麽？要怪誰呢？怪他墨燁琛麽？還是要怪這天地不公、慘無人道的命運？

    可他墨燁琛從來就不是這命運的傀儡與奴隸！所以，既然命運是掌握在他墨燁琛自己手裏，他又怎樣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想到此處，墨燁琛猛然站起身，幾乎是毫不猶豫的，他像一陣疾風一般席卷向大門口。臨漠見了，心中暗叫不好，趕忙站起身去追。

    墨燁琛心急如焚地快步走過長廊，然後沿著旋轉的木質樓梯一路往下奔，他深邃的眼睛裏被一種淒烈的火光所占據。

    這還是他所熟知的那位豫王墨燁琛麽？臨漠一怔。

    臨漠在背後喚了好幾聲，可墨燁琛仿佛聽不見一般，他宛如一陣疾風，直接衝出了城主大殿。

    外麵的夜風宛如千萬支利箭，鋪天蓋地而來，那風刮在臉上、手上，能瞬間讓人的肉體失去溫度。

    或許是這冰冷的冬日夜風太過刺骨，讓墨燁琛逐漸清醒了過來，也或許是墨燁琛心中的火焰逐漸熄滅了下來。墨燁琛的腳步緩緩地慢了下來。

    暗無天日的夜空，淒厲呼嘯的大風，厚厚的、蓋過腳踝的積雪，從極遠處傳來的野獸的可怖咆哮，每一個都在提醒著墨燁琛現實的殘忍與不公平。

    臨漠從背後狂追上來，生怕墨燁琛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

    但是，當臨漠越過蓮城城主大殿的門檻，他卻看到墨燁琛的背影好似一個沒有魂魄的木偶，一動不動地杵在白茫茫的雪地之中。

    就在那瞬間，臨漠的心中猛然明白了，墨燁琛是為了虞綰啊！！！那個留在千萬裏之外隔離區裏的命懸一線的虞綰啊！方才，王爺親手打開的那封信裏，一定說了些什麽！

    臨漠深吸了一口氣，一步步地、小心翼翼地走向雪地中的墨燁琛，生怕驚擾了他。

    好在墨燁琛沒有再做出什麽驚人的舉動，他隻是那樣靜靜地、不發一語地站著，然後緩緩地邁開腳步，一步步地朝城主殿外走去。

    臨漠憂心不已，跟在後方一步也不敢離開。

    眼前的這個墨燁琛，是無比陌生的，是他不曾認識的。所以，接下去墨燁琛會做出怎樣的舉動，臨漠猜不到，也不敢去猜。

    良久，前方墨燁琛的腳步漸漸地慢了下來，然後，臨漠所熟悉的那低沉的嗓音，在冷風中有些不真切地響了起來，“臨漠，不必跟來了。”

    “王爺，您……”臨漠猶豫了一下，似乎是在糾結要不要把後半句話說出口。

    但很快，臨漠在心中做出了抉擇，“王爺，您現在這樣，屬下放心不下。屬下知道，您是因為虞綰……但是，那又如何呢？咱們現在身在前線，千萬名北胤人的性命都寄托在您身上，百年來，北胤的殊榮都係在您的脊背上。”

    “王爺，您之前不是有說過麽？身上流著皇室血脈的人，無論做什麽事情，無論做出怎麽樣的選擇，他都是身不由己的，他生來就是為了別人、為了國家、為了百姓而活！王爺，這是您之前告訴屬下的。”

    臨漠的話音落下去很久，很久，他都沒有聽到前方墨燁琛的回答。墨燁琛背對著他，他又完全看不到墨燁琛的表情。

    正當臨漠心中心急如焚、忐忑不安時，墨燁琛的話，虛無縹緲地飄了過來。

    “本王自誕生以來，在世上的每一日都是為了北胤而活。從沒有任何一天，任何一次，是真正切切地為了自己而活。”

    是啊，臨漠想到，墨燁琛還是個小小孩童的時候，便被先帝安排去寧朝當質子。他當質子的這十多年的光陰裏，每一日都是以另一種類似間諜的身份，與暗藏在寧朝皇宮的北胤黨羽密切勾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