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胸有淩雲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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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側位上的沈良,表情很是緊張。

    他很想讓蘇興德停止使用聖廟聖裁,因為蘇木乃是一位國師之士,這其中關係太大了。

    府尹大人親口吩咐,一定要他保護好蘇木,但是現在蘇興德請聖裁,別說是他了,哪怕府尹大人親至,恐怕也改變不了什麽吧。

    沈良心中愈發著急,同時瞥了一眼滿臉激動的蘇興德,恨不得一巴掌把他給呼死。

    若是府尹大人知道這事,不知道該有多生氣!

    特麽的虎毒還不食子呢,他為何就逮著蘇木不放呢?

    你要真有空,就趁早還有力氣,再多生幾個嘛,納了幾房小妾,又不辦事,等著結蜘蛛網呢。

    聖裁還在繼續,十二道金光就如同探測器一般,分別將蘇木的信息盡數送往十二座聖廟中。

    十二聖廟守護者很快就了解到了事情的經過,從蘇木在蘇家的生活,又到他被趕出來,樁樁件件,都在十二聖廟守護者的腦海中浮現。

    孔子廟。

    “既割發斷親,又何來父為子綱?”銀發老者眼中閃爍著精光,隨即右手一揮,一道光芒便跨越萬水千山,瞬息間就到了黔州。

    不止是他,其餘聖廟中,十一位守護者也都相繼無言,但是片刻後,同樣有光芒從聖廟中飛出。

    蘇家。

    嗤…

    光華大作的紙張上突然出現兩個字。

    無罪!

    “怎麽會?”

    蘇興德臉色大變,癱軟在椅子上,呆呆看著漸漸消失的兩個字,臉色灰白。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蘇興德狀若癲狂,眼裏盡是血絲。

    他是典型的儒學,所以將三綱奉為至理。

    曾經孔聖提出的三綱,是讓君、臣、父、子相互尊重,平等相處,構建一個和諧的社會。

    但是大儒董仲舒卻按照他的大道“貴陽而賤陰”的陽尊陰卑理論,將三綱改成了“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

    他覺得君臣、父子、夫婦三種關係是最主要的,而這三種關係存在著天定的、永恒不變的主從關係。

    三綱皆取於陰陽之道,君、父、夫體現了天的陽麵,臣、子、妻體現了天的陰麵。

    陽永遠處於主宰、尊貴的地位,陰永遠處於服從、卑賤的地位。

    所以,在蘇興德的思想裏,蘇木是他的兒子,既然父為子綱,那蘇木就應該絕對服從他的命令,不許有任何反抗,否則就是違背三綱。

    然而現在,蘇木不聽他的命令,聖廟卻認為沒錯。

    那父為子綱還有什麽用?

    蘇興德茫然了,同時世界觀隱隱有崩塌的趨勢。

    眾人暗歎一聲,都對蘇興德的話感到不齒。

    當日他親手將蘇木逐出蘇家,並宣布無論死活,都與蘇家再無關係。

    結果這會兒蘇木出了風頭,就想著把他叫回來。

    什麽好事都讓你占了,其他人還用活嗎?

    可就在這時,天空再次出現“無罪”二字,出現、消失、出現、消失…重複十一次後,紙張碎成飛灰消失不見,就代表這次聖裁結束。

    “不對吧,我好像記得讀書人屬於哪一學派,就歸哪間聖廟聖裁吧,怎麽…他被裁了十二次?”一人呆呆呢喃道。

    另一人瞥著他,“又是傳說?”

    “這…嗯…”那人點頭。

    “傳說是傳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記好今天的事,免得以後出去吹牛被人笑話啊!”

    “我知道了…”

    那人羞愧地低下頭。

    倒是沈良,若有所思,因為他也不清楚被十二聖廟同時聖裁代表什麽。

    但就是因為不知道,才更加震驚。

    他經曆過聖裁,也知道聖裁隻會驚動一間聖廟。

    哪個學派的文人,就會驚動哪間聖廟。

    但蘇木怎麽會是十二聖廟一起聖裁呢?

    難道國師之士,還有這種待遇?

    沈良想不通緣由,但卻覺得很厲害。

    “呼!”

    蘇木鬆了口氣,金光消失之後,那股被人脫光衣服的羞恥感也終於不見了。

    “接下來,本官說一句公道話吧!”

    經過剛剛的事情,讓蘇木大出風頭,也給了沈良一個接近他的理由。

    “蘇秀才,既然聖裁審定無罪,那從今日開始,蘇家與蘇木就沒有任何關係了。”

    頓了頓,沈良繼續道:“蘇木,希望你日後能本本分分做人,決不能迷失本心,知道嗎?”

    國師之士,在沒有成為棟梁之材時,充滿了無限可能。

    他就像是一塊白紙,染墨即黑,如果一個心術不正的人成了棟梁之材,那才是帝國的悲哀。

    “學生知道了!”

    “本官日理萬機,就先走了…”

    沈良站起身,眾人也紛紛起身。

    蘇興德雖然失魂落魄,卻也不得不相送。

    他將沈良送到門口時,沈良忽然回頭說道:“蘇秀才,做人要胸襟懷坦,在文路上才能勢如破竹,心胸狹隘,隻會故步自封,你成為秀才也有十幾年了,為何就沒吸取教訓呢?”

    蘇興德空洞的眼眸多了幾分神采,但是依舊有些茫然。

    沈良心裏歎了口氣,這蘇興德也是個人才,就是腦筋太死板。

    如果不能改掉這個臭毛病,那他這輩子基本上是止步於秀才了。

    “蘇秀才,回去吧,本官走了。”

    沈良說著,就快步上了轎子。

    蘇興德微微一躬身,“恭送沈大人。”

    等沈良的轎子離開後,蘇興德依舊沒有挪動腳步,靜靜站在原地。

    他的表情變化很精彩,有猙獰,有痛苦,但唯獨沒有明悟。

    …

    蘇木肚子餓了,蘇家雖然有美酒佳肴,但他卻沒有絲毫胃口。

    還是茯苓做的野菜湯好喝啊,唇齒留香,回味無窮。

    離開蘇家後,蘇木的心慢慢平靜下來,不再像之前那樣偶然悸動兩下。

    他知道,自己內心最後的一點執念,已經徹底消散了。

    現在開始,他就是他,和蘇家再無任何瓜葛!

    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浪再大也拍不到岸邊了。

    蘇木抬頭看著天空,張開雙臂,舒展一下,仰天長嘯。

    “胸懷淩雲誌,心有靜雨晴。”

    “少年負壯氣,奮烈自有時!”

    “從今伊始,吾之名必將響徹天下,頌天下之文章,不外乎吾也!”

    一個初出茅廬不過童生的少年,在這片廣闊的土地中,發出了響亮而又倔強的口號。

    至於未來到底會是什麽走向,誰也說不清楚,是扶搖直上九萬裏,亦或是海底兩萬裏,皆有命定。

    隻是蘇木會服命嗎?

    也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