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木感慨道：“這麽說來，飄香姑娘也是個苦命人啊。”

    “人？”飄香愣了一下，抿了抿嘴，“這麽多年來，你是第一個把我當人的。”

    “我在青樓待了十幾年，接觸過無數人，有普通百姓，商賈，官員，他們在外麵形形色色，可是到了我這，都不過是個禽獸。”

    “從心有抵觸，到接受現實，再到樂在其中，三言兩語，怎道我心中愁？”

    蘇木看著她，“飄香姑娘，你真的想做娼妓，一直待在青樓嗎？”

    飄香苦澀一笑，雙眸落下眼淚，“誰願意任人擺布，可是…可是現實就是現實，在青樓中，起碼還有一個身份，要是離開這，那豈不是真成了別人的玩物？”

    “所以，你就決意待在青樓，放浪形骸？”蘇木說道。

    飄香褪去外麵的衣衫，露出潔白的肌膚，“你想我浪也可以，看在你半年前幫過我的份上，我不收你錢，以後隻要我沒做生意，你隨時都可以來。”

    蘇木直勾勾盯著她，目光出奇平靜，“飄香姑娘，何苦自擾？”

    “你是覺得，入了青樓，這輩子都不幹淨，所以就幹脆沉淪其中，對吧？”

    飄香美眸一閃，“是又如何？”

    蘇木歎氣道：“飄香姑娘，你這不就是庸人自擾了，正所謂出淤泥而不染，荷花生在淤泥中，照樣能開出美麗的花朵。”

    “你現在就是這樣的處境，青樓是世人口中的淤泥，但你為何不能成為一朵荷花呢？”

    飄香張了張嘴，不過隨即，她便冷哼道：“什麽荷花，你在胡說八道什麽呢，既然你不想和我上床，那就離開吧，別耽誤我做生意！”

    蘇木點點頭，站起身。

    “等會兒，茶都倒了，你不喝的話，就倒在地上吧。”飄香冷冷道。

    蘇木這才拿起茶杯，將溫熱的茶一飲而盡，“茶很好喝，如果姑娘不介意的話，在下願意常來討一杯茶喝。”

    飄香冷哼，沒有搭話。

    蘇木轉身離開。

    飄香望著空空如也的茶杯，呢喃道：“出淤泥而不染，我還有那個機會麽？”

    …

    自從去找了一次飄香後，蘇木原本的生活，就多了一項任務。

    去學堂，離開學堂，被打，去青樓找飄香，再回去睡覺。

    這個生活依舊枯燥，但是再枯燥中，卻又多了點趣味。

    對別人而言，飄香不是個好女人，可對蘇木來說，她是個好聽眾。

    很奇怪的感覺，這整個世界，都是以文氣構造出來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那些情感，卻又仿佛是真的。

    半年時間，蘇木日複一日，想著教化那些人，除此之外，什麽都不想。

    但是，他不過二十歲，接觸那麽多人，卻不能說真心話，心中難免苦悶。

    不過，在飄香麵前，他可以暢所欲言，說自己來自另一個世界，來這裏不過是一個考驗，等時間一到，無論成敗，都會離開。

    這個世界，沒有文氣，沒有武氣，普通的就好像地球上普通的古代。

    所以蘇木說的那些事情，是如此天馬行空，就好像是在聽神話故事。

    在別人麵前，這就是癲狂。

    然而飄香，卻聽得很認真，偶爾還發出驚歎的聲音來配合。

    很快，就過了一年。

    這一年的時間，發生了很多事情。

    惡通天收手了，打了蘇木兩年時間，這一來二去，他對蘇木居然還有些佩服。

    佩服他的身體，也佩服他的腦子。

    大概，腦子的營養都給身體了吧。

    惡通天昭告整個甸城，蘇木和他是兄弟了，以後誰敢欺負蘇木，就是和他過不去。

    另一個就是，探雲手也收手，不再行竊，甚至還將以往偷來的錢財還了回去，自己開個小店，做起小本生意。

    至於飄香，她還是在接客。

    但是立下了一個規矩，作奸犯科者，不做，並且一天隻做一次生意。

    這三個甸城難纏之人，不說從良，但絕對有了很大的改變。

    另外，蘇木還收了個徒弟，叫徐安，二十多歲，是一個很有慧根的年輕人，蘇木交給他的知識，他都牢牢掌握。

    如果這個世界有科考，他考上舉人都沒問題。

    還有七裏縣學堂其他幾位夫子，也有了很大進步，獨當一麵沒什麽問題。

    七裏縣近十萬人，下轄六個鄉，十幾萬人，幾乎都在學堂讀過書。

    蘇木的做法很簡單，他最開始教會夫子，和數百學生。

    用幾個月時間教會這些人之後，再讓他們收學生，年齡不限，這樣一層一層疊加，兩年時間，就能惠及整個七裏縣。

    甚至於其他縣的人，也知道七裏縣有個蘇夫子，閑暇之餘，就跋山涉水過來聽講。

    於是，為了讓所有人更容易懂得人性，蘇木決定編寫一本教材，把最精華的部分提煉出來，深入淺出的教給所有人。

    這本書，叫《三字經》。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

    “…”

    這本書將人生大道理，用很淺顯的文字體現出來，一經問世，如春風送暖入屠蘇。

    一晃，又兩年年過去了。

    附近兩個縣，都開始教授《三字經》，受教的人越來越多。

    教化世人工作，正在穩步前行，十年時間，足夠了！

    現在，蘇木不再是“蘇夫子”，而是蘇大家。

    就連惡通天，偶爾還上門，和他把酒言歡。

    還有飄香，用十幾年賺到的錢，為自己贖身。

    她提出在城中為蘇木買一套宅子，讓他能有更好的居住環境。

    不過蘇木拒絕了，依舊在那個修了不知多少次的破舊茅草屋裏，因為不能忘了初心。

    …

    不知不覺，就過了九年多。

    整個甸城，一百多萬人，都成了開化之人。

    甸城刺史提議在城中給蘇木修一座雕像，紀念他為甸城做出的貢獻。

    不過蘇木拒絕了，同時告訴刺史，他留在這裏的時間不多，留他的雕像並沒有用，幹脆就立一塊碑，刻上《三字經》，永世教化世人。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有條不紊。

    直到…

    一天，蘇木正在學堂講課，他有預感，自己離開這地方的時間，越來越近了，所以得趁著這段時間，多講點東西。

    “秦大家，不好了！”

    一個渾身浴血的人匆匆跑進來，打破這靜謐。

    “外麵，外麵有敵軍攻城！”

    …

    蘇木一直以為，這個世界就隻有這一座城，但實際上，在甸城外麵，還有敵人。

    他們從何而來，不得而知，但他們仿佛天生就是甸城百姓的對手，每一次出現，都會掀起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