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聲音很沙啞，聽上去哭了很久。

    我瞬間忘了小女孩剛才發出的聲音，投入到工作當中。

    經過昨天一天的工作，我對自殺電話接線員這份工作有了新的認識。

    每個人不是到了真正絕望都不會撥打這個電話，他們生的希望都已經破碎了，而我要做的就是努力幫他們撿起這些碎片來。

    “女士，您先冷靜一下，可以和我說說具體情況嗎？”

    女人緩緩開口：“我的女兒生了一場重病，現在她死了，她是我活著的唯一支柱，我現在也不想活了，我想早點下去陪她！”

    她用沙啞的聲音陳述著自己的悲痛遭遇，我心裏跟著一緊。

    “女士，還請您一定要克製一下，逝者已矣，我相信您一定很愛您女兒，同理您的女兒肯定也很愛您，所以她肯定不想看見自己的媽媽因為她的死而悲痛欲絕的。”

    “再者說，人生無常，很多事情是我們沒有辦法決定的，我們活著就應該努力去麵對，您的女兒說不定現在就在看著您呢，您應該要給她做個榜樣對吧。”

    電話那端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隱約間我好像能聽見一點風聲呼嘯。

    “女士？女士您還在聽我說嗎？”

    女人哽咽著說道：“你說的有道理……”

    可以感覺到女人求死的心消退了一點，我沒有放鬆下來，趁熱打鐵：“每個人活著都會麵對各種各樣的苦難，我們應該積極地去麵對，自暴自棄是不對的……”

    女人突然打斷了我：“我不想死了，但是你可以幫我做一件事情嗎？”

    我差點著了道，還好現在我已經學聰明了。

    “不好意思女士，我們公司有規定的，我上班時間是不可以做其他事情的。”

    女人不死心，淒婉的聲音從電話那端響起：“我已經沒有任何希望可言了，如果你再不幫我這個忙的話，我真的就活不下去了！”

    她在用自己的生命威脅我，密閉的房間裏，我陡然感到有一陣冷風吹過，和電話裏時不時傳來的呼嘯風聲相得益彰。

    我咽了口唾沫，看著一旁鮮紅的幾個大字咬牙再次拒絕了女人。

    “很抱歉女士，我真的無能為力……”

    嘟嘟嘟！

    幾乎是在我拒絕了女人的瞬間，她就掛斷了電話！

    聽著電話裏的一陣忙音，我心裏堵得慌。

    我很擔心女人會不會真的就這麽自殺了，就在我考慮要不要回撥一個電話的時候，下一個電話被接了進來。

    又是一個為情所傷的人想要自殺，我投入到工作裏麵。

    一個接著一個的電話讓我慢慢淡忘了女人，熬到了交接班的時候，我已經累的不行了。

    這次那個頭發遮住臉的女孩來的倒是挺早的，她還是那副樣子，不搭理人，我有心想要和她打個招呼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目送著她緩緩走進接聽室裏，帶上門，我搖搖頭回到了宿舍倒頭就睡。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將近中午了，簡單洗漱一下，我去食堂吃飯。

    來到食堂，這裏一個人都沒有，空蕩的有些詭異，一旁的電視在播放午間新聞。

    男女主持森冷的聲音響徹整個食堂，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

    我記得許總和我說過這裏還有一個廚師來著，卻見不到人在哪裏。

    我的飯菜倒是已經擺放在四號桌上麵了，熱氣騰騰的，似乎是剛剛放上來不久。

    他是怎麽知道我會在這個時候來吃飯的？

    我撓撓頭在椅子前坐下來，我大口往嘴裏刨飯，偶爾抬頭看一看旁邊的電視。

    這個基地位於西郊，我這兩天試過了，手機信號時靈時不靈的，我想通過電視了解最近外麵都發生了點什麽事情。

    突然有一則新聞吸引到了我的注意力。

    女主持用她那冷冰冰的語氣十分嚴肅地說道：“今日清晨，一名環衛工人在市立第一醫院的停車場發現一具女屍，警方調查後得出結論該女子係跳樓自殺，被發現時已經身亡多時！”

    隨後電視上麵附帶上了一張打了厚碼的照片，隱約間可以看見散落一地的鮮血和屍體碎塊，場麵相當血腥可怖！

    一股寒意瞬間覆蓋我的全身，我的耳邊仿佛響起了一陣嗚嗚咽咽的風聲。

    原本快要被我淡忘的那個電話，一個個回憶碎片瞬間充斥我的腦海。

    “我的女兒死了，如果你再不幫我這個忙的話，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女人淒婉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讓我感到毛骨悚然。

    我仿佛看見了她站在電視畫麵裏醫院的樓頂，在被我拒絕之後掛斷了電話，絕望地從高樓上跳了下去！

    重重摔在地麵上之後，碎裂成塊，血肉模糊！

    不對不對！

    我猛地搖搖頭，是不是同一個人還兩說呢，又沒有證據證明電視上的人就是昨晚那個女人。

    我滿懷僥幸地想著，事情應該沒有這麽巧。

    我一天要接那麽多的自殺電話，這個世界上想要自殺的人那麽多，電視裏的人應該是另外一個人吧……

    看著眼前還冒著熱氣的飯菜，我莫名沒了胃口。

    這個時候電視裏的畫麵陡然一轉，是警方借助新聞發出的通告，暫時無法確定女人的身份，希望有市民可以提供一些相關線索。

    聽到這裏，我緊皺著的眉頭微微舒展，暫時無法確定身份，指不定是個孤苦無依的流浪漢什麽的，應該不是昨晚那個女人……

    我低下頭打算再扒拉兩口，我下午還有工作，不吃飽了實在是扛不住。

    正如我昨天安慰女人的話，人活著會麵對許多苦難，我們要努力去麵對這些苦難而不是一味的逃避。

    就算沒有胃口，為了生活也得扛下去。

    “什麽味道？”

    我埋頭扒拉著盆裏的飯，突然聞到了一股怪味，鼻子動了動，像是鐵鏽的味道，又有點腥腥的。

    我用筷子扒拉了一下飯盆，這飯盆還是嶄新的，也不像是這裏頭發出來的。

    我猛地抬起頭來，眼前赫然坐著一個血人，是那個小女孩，她的七竅在不停地往外冒血，流著血淚的雙眼死死地盯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