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裏始終響著忙音和重複一遍又一遍的機械女聲，讓人的心越發不安。

    ……

    此時顏玖正和翟家眾人一起送鄭萍的靈柩回郊區翟家老宅那邊的陵園下葬，順路祭祖。

    郊區翟家老宅。

    “媽媽，這裏好大呀。”

    顏小夕被顏玖牽在身側，兩隻撲閃的大眼睛打量著翟家的祠堂。

    翟家以經商起家，到如今也算是有百年的曆史了，追蹤溯源，祖上是將相世家，是個不小的家族。

    雖然已經遷到了城區，但老宅的房子年年都會修繕，翟家二老每年也都要回來祭祖，每個月還有專人來打掃祠堂，踏進這裏，就能夠看到時間留下的深刻印記。

    顏玖低頭看著顏小夕，聲音輕柔低啞，“是呀，這裏是祖宗們生活過的地方。”

    “那外婆是不是也在這裏長大呀？”

    顏玖抬眼看了滿是曆史痕跡的老宅，緩緩的點頭，“我想應該是的。”

    顏小夕搖頭晃腦的笑著，“那外婆和祖宗們一定變成了天上的星星，每天都會眨著眼睛出來看看我們！”

    孩童嘴裏的話滿是天真，能讓人感到愉悅，站在一邊的徐璉芝忍不住低頭，眉眼彎彎，十分和藹的瞧著顏小夕，“如果有一天外祖母變成了星星，小夕能不能認出外祖母啊？”

    “當然能啊！”顏小夕一邊說著，一邊手舞足蹈起來，“外祖母一定是最大最亮的那顆！”

    徐璉芝聽了，臉上更是笑嗬嗬的。

    雖然聽起來像是玩笑話，但這其中含義並沒有那麽美好，且不適合在祠堂這種地方說，顏玖剛想要阻止顏小夕，又聽小姑娘奶聲奶氣的發聲，“但是天上太冷啦，而且沒有人陪說話，肯定會非常孤獨的，所以外祖母不要變成星星，這樣小夕才能經常來找外祖母玩。”

    顏玖幾分意外的看著女兒柔軟的頭頂，心中有幾分失笑，她都差點忘了，小夕雖然年紀小，但很多事情都懂，不用和她說，她也能夠理解。

    變成星星閃耀在天上，就是一種再不能相見的離別，死亡不管修飾得多美好，本質上也是一件悲慟萬分的事。

    徐璉芝感慨顏小夕的聰明懂事，心裏別提有多喜歡。

    祭祖的事宜都是帶過來的傭人在安排，以往徐璉芝還會親自動手，但這幾年年紀也大了，做起事情來很慢不說，體力根本吃不消，隻能借傭人的手來做，自己在邊上安排著。

    顏玖倒是想幫忙，但徐璉芝也舍不得她跟著忙裏忙外，就留在自己身邊說話。

    祠堂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幾人又回到了正廳，祭祖是家族的大事，所以翟家的人基本都在場，一眼望去，顏玖還是覺得有不少的生麵孔。

    而對於這個今年突然出現在祭祖儀式上的顏玖，大多數人沒有什麽印象，隻是了解到是已故翟舒雲的女兒，每個人都懷揣著不一樣的心思，表麵倒是其樂融融。

    “這是舒雲的女兒吧，都這麽大了。”

    “你認識我嗎？我是你媽媽的遠房表姑，以前還從未在祭祖上見過，是今年剛回來嗎？”

    “之前都住在那啊？怎麽這麽多年都沒點消息？”

    “旁邊那是女兒？已經結婚了嗎？什麽時候的事情啊？”

    “……”

    一連串的問題都不知是八卦還是關心，亦或是查戶口。

    顏玖瞬間就陷入了不知所措之中，不管修煉多少年，她還是不能應對七大姑八大姨的問候。

    何況這些人她連稱呼都叫不出來，介紹出來也不過是十八杆子才能勉強打到一起的遠方親戚。

    說不好聽一些，來到祭祖儀式，都是看上了翟家能給出的，哪怕一丁點好處，而顏玖最不擅長的，就是麵對這類人。

    不過好在有人拉了她一把，一出現，翟迎江就將人喊到了身邊坐著，其重視程度，還是讓不少人變了幾分臉色，隻是無一人對此提出什麽。

    見翟迎江和顏玖說著話，那些滿是好奇的疑問聲也變得銷聲匿跡，這讓顏玖鬆了一大口氣。

    顏玖這邊陪著翟家二老應付家族名字都還不能叫全的一大群人，根本抽不出一點的空閑時間。

    而她放在休息室的包裏，手機屏幕再次亮起，屏幕上亦然是齊修赭的來電，無聲的亮了半響後，又一次掛斷，而屏幕上顯示著的是數不清的未接來電，屏幕再次暗下去，仿佛什麽都未曾發生過一樣。

    ……

    鄭萍下葬後，翟家二老承受不住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楚，提前離去了，隻有顏玖還想在老宅看看自己母親小時候的居所。

    翟舒凡則是舍不得鄭萍，留在了她的墳墓邊坐著沒有走。

    見顏玖環視四周，翟舒凡漫不經心開口問道，“顏玖，今天萍萍下葬了，你對她真的沒有怨恨了嗎？現在隻有你和我在這裏，你要是心裏有什麽，可以直接說。”

    “沒有。”顏玖朝她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二姨，鄭萍其實隻是人不壞，隻是驕縱了些，她現在也因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了生命，我還是那句話，人死了一切就過去了。”

    “人死了真的能過去嗎？那活著的人怎麽辦呢？”

    “活著的人自然是要好好生活，才能慰藉亡魂。”

    “慰藉亡魂？萍萍她死得這麽淒慘，生前又遭受了莫大的傷害，怎麽能慰藉……”

    翟舒凡苦澀問道。

    顏玖點點頭，“她肯定也希望您能好好活下去，連同她的那一份。”

    “真的嗎？”

    翟舒凡回頭看向墓碑上的黑白照片，上麵的女孩青春靚麗，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她的眼淚再次落下。

    “顏玖，你知道嗎？萍萍小時候跟我一起回到翟家的時候她很害怕，每晚都抱著我哭，可是白天她依舊笑得甜甜的去找外公外婆請安……”

    說著，她起身指了指不遠處的老樓，顏玖的視線也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座榫卯結構的老木樓，外麵爬滿了翠綠的爬山虎，已經很多年沒有住過人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