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入夜，霍玄翻來覆去睡不著，額瓦紮點了燭燈，“可麗娜是在擔心明天的成親？”

    “女子成親雖是大事，也不必太緊張了，首領對您的好我們都看在眼裏，您以後不會受委屈的。”

    霍玄坐起身沒有說話。

    明日能否逃跑在此一舉，她被困在戎狄依舊，不可避免地有幾分浮躁。

    額瓦紮興致勃勃地說著，高興得仿佛要成親的是她。

    突然，一陣簫聲在夜空裏響起，綿長蕭瑟。

    霍玄問道，“營中有人會吹簫？”

    額瓦紮迷茫地搖頭，“以前從未聽到過，不知道是誰在唱呢。”

    許是想到李摯剛來邊境時，吹了一曲《鳳囚凰》，霍玄對吹簫之人頗為好奇。

    反正睡不著，她便穿好衣服向著簫聲處走去。

    暗衛隨之而動。

    一路上遇到的士兵紛紛向她行禮，“夫人好。”

    對於霍玄即將成為戎狄首領夫人這件事，在所有士兵中都達成了共識。

    霍玄尋著簫聲走到一處水源，水草豐茂，水邊石頭上坐著一個男子。

    身形隱在月光裏。

    走近一看才發現是烏斯曼。

    晦氣！

    霍玄轉身欲走，烏斯曼叫住她，“別走。”

    “有事？”

    烏斯曼從石頭上跳下來，玄色長袍顯得他高大無比，五官深邃，眼眸幽暗。

    “霍玄，對於這場親事你是如何想的？”

    “你苦心積慮想要折辱我，落在你手裏我認栽。”

    烏斯曼聲音嘶啞，“你就這麽想我的？”

    “不然呢？”霍玄一臉不在乎。

    那一刻，烏斯曼就知道自己輸了。

    輸得徹底。

    她未上心。

    他已動情。

    月色下，胸腔裏愛意無可發泄，烏斯曼眼神前所未有的堅定，“霍玄。”

    “我烏斯曼對著草原神發誓，我心慕於你才娶你，絕不是其他任何緣由。”

    “若隻是想要侮辱你，我有一千種一萬種方法，根本沒必要犧牲自己來懲罰你。”

    霍玄愣住了。

    “你說什麽？”

    烏斯曼上前兩步，“你看著我的眼睛，它不會說謊。”

    烏斯曼眼裏濃烈的愛意有那麽一瞬間灼傷了霍玄的心房。

    但很快便消散得無影無蹤。

    她平靜的說道，“我們是敵人。”

    “是，可我傾慕你，這是不爭的事實。”

    烏斯曼的口吻不容反駁，“我知你不喜歡被強迫，但隻有這樣我才能把你留在我身邊，你恨我也罷，我不會放你走。”

    四目相對。

    烏斯曼率先敗下陣來，“夜深了。”

    霍玄淡淡垂眸，轉身往回走。

    烏斯曼跟在後麵，兩人再沒說一句話。

    天還未亮，霍玄就被額瓦紮叫了起來，“可麗娜，起來梳妝了。”

    霍玄心裏想著事，本就睡的淺，立馬睜開了眼。

    她注意到有幾個侍女的長相不像戎狄人，反而像是大夏人。

    額瓦紮解釋，“這是首領派人特地去大夏找來的，說是擅長那邊的妝麵。”

    整個過程，霍玄都任人擺布。

    淨麵，敷粉，描眉，抹口脂…

    霍玄眼睜睜看著銅鏡裏的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

    額瓦紮忍不住驚歎，“可麗娜，您一定是草原神最得意的傑作，哦不對，婢子忘記了，您是大夏人。”

    侍女端來嫁衣，埋頭請示，“吉時快到，請可麗娜換衣服。”

    霍玄心裏五味雜陳。

    原是一輩子都沒機會穿上嫁衣，現在卻因為一個不愛的人穿了。

    她將嫁衣抖散開來，緙金雙層廣陵大袖衫，邊緣繡著鴛鴦石榴花，赤金嵌紅寶石領扣，外罩一件繡雲金纓絡霞帔，尾裙長擺拖曳及地三尺許。

    華麗至極。

    霍玄揮退眾人，原本想自己穿，但衣裙的複雜程度簡直超出了她的認識，隻能讓額瓦紮幫忙。

    額瓦紮竊笑，“您一定很少穿女裝吧。”

    穿戴完畢，額瓦紮都看呆了，“可麗娜，您今日一定是草原上最美麗的女人。”

    腳步聲陣陣，烏斯曼的聲音在營帳外響起，“去請可麗娜出來。”

    額瓦紮慌忙將蓋頭蓋上，“可麗娜，您等會兒一定要牽好婢子的手。”

    霍玄將手搭在額瓦紮的胳膊上，“出去吧。”

    帷幕撩起，霍玄一身紅色嫁衣出現在門口，身姿挺拔窈窕。

    她的視線受阻，隱隱約約能看到烏斯曼穿著黑色靴子，幹淨的沒有一絲灰塵。

    同樣的大紅喜袍。

    費親拓哈哈大笑，“咋們戎狄也學著大夏人接親，有意思。”

    “聽說新郎官接親還要考較文采武藝，得虧可麗娜沒有父兄在，不然我們也得被好生為難一番。”

    “你個蠻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明知道霍玄爹娘不在，還說這些讓人無端傷心。

    烏斯曼走近低聲問道，“你可要考我什麽？今日我什麽都依你。”

    聲音近到仿佛是從頭頂上飄來。

    霍玄退後兩步。

    什麽都依她？

    能放她走？

    顯然不能，霍玄自然也沒提，“不必，我不在意這些。”

    烏斯曼明知霍玄是不在意他，但大喜之日還是掩不住的開心。

    他接過額瓦紮手裏的紅綢，親自遞到霍玄手上，“跟著我走慢點，要是你不便就扯扯紅綢，我就知道了。”

    離得近的副將見統領事事細心，忍不住調笑，“烏統，你放心大膽走，我們幫您看著呢。”

    烏斯曼也笑起來。

    回克冬在一旁眼淚汪汪，她從小夢到大的場景終於實現了，隻是烏哥哥娶的人卻不是她。

    霍玄的營帳距離成親的禮堂不遠，很快便到。

    烏斯曼帶著霍玄跨過火盆，站到中央，主座上是烏斯曼的爹娘，他們神情嚴肅，對這場婚事並不滿意。

    兩邊則是四大部落重要人物，前來恭賀首領大喜。

    整間屋子，最高興的大概隻有烏斯曼一人！

    喜婆聲音尖細，“一拜高堂。”

    霍玄站著沒動，“烏斯曼，按照你們戎狄禮儀，並不需要這些。”

    上首兩位老人更加不悅，“我兒既特地安排了，你照做便是，豈有你不願的道理。”

    “過了今日便是我烏家兒媳婦，要行事本分，照顧丈夫，不可招搖過市…”

    霍玄冷笑，真是還未當婆婆便擺婆婆的譜。

    正想發難，烏斯曼先她一步開口，“按她說的來，其他的禮節不要了。”

    老人的臉黑得難看，卻不敢說什麽，畢竟兒子才是掌權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