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者，尊者！”
    蘇小妹的叫喊聲，把天醫從記憶裏喚醒。
    “尊者你看我這一式新領悟的神通怎麽樣？”
    蘇小妹說著，小嘴微張，竟然吐出一道滿是破滅氣息的黑色劍光、直衝天醫而來。
    黑色劍光以五行流轉、生生不滅之力為底，奮勇向前、有死無生之意為驅，滅殺一切、寂滅萬物之噬為鋒。
    一劍飛出，似有破滅世界之威！
    實在難以想象，如此威能的神通、竟然是出自一不滿十歲的孩童之手！
    天醫眼中閃過一絲讚賞，而然麵對著寂滅劍光，卻是不閃不避。
    任由其正中自己麵門！
    天醫的臉龐，血肉刹那間變成了一道道縱橫交錯的線條。
    宛若一張巨網，凹下去少許，就將這大五行寂滅劍輕鬆擋下！
    巨網那無數線條上，更是冒出絲絲金光。
    對著五行寂滅劍蜂擁而上，直接將其吞沒。
    劍光如冰融於水，悄然消失。
    看見此幕，原本還亢奮至極的蘇小妹頓時嘟囔著嘴：“尊者你還真是強啊。我以五行大洞天成就元嬰之境，卻還遠不是尊者的對手。”
    天醫哂然一笑：“你這小娃娃才修煉幾天？要被你趕上了，我這張老臉還往哪擱？”
    摸了摸蘇小妹的頭，天醫神情肅然，緩緩道：“你這一招神通固然不錯，堪稱同階內無敵。但……”
    蘇小妹抬起頭，瞪大了眼睛，聆聽天醫教誨：“距離大道真意，還頗有距離。就比如，何為寂滅？”
    天醫伸出手指，指尖竟然也有黑色光芒湧出。
    隻不過比起大五行寂滅劍中蘊含的，更加幽邃、不可捉摸。
    “真正的寂滅，在世界自我流轉之內，是並不存在的。所謂的滅絕，不過是為了更好的重生。”
    “想要觸及真正的破滅，還需前往星空深處……”
    “你還是年紀太小了，等變得再強一點吧。嗯，或許等你什麽時候晉升合道了，可以試一試。”天醫撫須而道。
    蘇小妹頓時苦了張臉：“還要等合道啊？那得什麽時候。算了，我去找趙師姐去玩了！”
    話音未落，蘇小妹便一溜煙消失不見了。
    “趙若曦……”低聲念著這個名字，天醫的臉上不禁閃過一絲陰霾。
    此人原本乃是玄黃界大道宗宗主。
    上古兩界大戰最終天法界獲得勝利、並不意味著玄黃界修士全都死光了。
    就像最終的玄黃界融入了天法界一樣，有少部分玄黃界修士如今也成了天法界的一員。
    事實上，當年天法界能取得最終的勝利、跟這些修士還有著密切的關係。
    隻不過，這批修士隻能共富貴而不能同患難。
    此前萬年還好，天法界雖然劫難重重、不過他們卻早已經站在了修仙界頂點，受到的影響自然不大。
    但現在……
    天法將墜仙墟。
    這些修士卻是各懷鬼胎，無一願真心實意拯救天法界。
    天醫心中冷哼一聲。
    目前這些人還沒有徹底撕破臉皮，自己也不好先動手。先等著吧！現在，最主要的還是先提升自己的修為。
    天醫明亮的雙眸，直視蒼穹，似乎看到了正在仙墟中悟道的那位真仙。
    “我一身實力，絕大多數來自天法界天道。雖然我因重傷沉睡近萬年，但隨著天法界吞噬玄黃界、世界整體實力翻了一倍不止。我的修為也水漲船高……”
    “尤其是諸天尊盡皆身死，天法常道、盡歸於我身。”
    天醫心念一動，他的神思頃刻間好似漂於九天之上。化作冥冥蒼穹，天法天道、俯瞰人間。
    跟其他修仙界不一樣，天法界並沒有天道意識、世界意識這等存在。
    唯有宛若機器一般的天法常道，開天辟地以來，自行流轉。不以世界中一切生靈的意誌為轉移。
    正所謂天法森然，尊規守矩。天法不可違。
    後天地間有大智慧生靈，能夠跟這一縷縷天法常道產生共鳴。因而能代天執法。
    世人稱這些人為【尊者】。
    天絕、天音、天諭，皆是天法界尊者。
    隻不過當年兩界大戰太過慘烈，這些尊者盡數戰死。在隕落前，他們將自身這些年積累的，跟天法常道的共鳴感悟，全都傳給了唯一的幸存者，也就是天醫。
    故而當天醫一覺醒來後，發現自己已然成為了史無前例的，諸法大尊者。
    換成其他修仙界，那就是妥妥的天道意識化身。
    天醫隻覺一個念頭，便可隨意改寫天法界山河地貌、引動風雲變幻。
    “並且跟尋常意義上的天道化身不同。我的力量，並不隻是源於天道意識。”
    “萬年的常法共鳴下，世界之力早已經滲透進我的神魂深處、與我融為一體。哪怕離開天法界，去往星空之外，我也能發揮八成的實力。”
    “以我之力，想要獨自擺脫仙墟，可以說是輕而易舉。甚至帶上幾百、上千人一起逃脫，也是無妨。”
    “但想要帶著整個天法界一起……”
    天醫心中，不禁生出一股無力感。
    “除非，我能掌握跟真仙匹敵的力量。”
    蘇醒的這些年，天醫已經做過了這方麵的嚐試。
    一是研究這星海中，到處彌散的真仙殘力。
    他從中領悟了一些真仙篆字。
    算是掌握了數招殺手鐧。但對於自身實力的提升，卻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幫助。
    第二，則是借助上古仙器的力量。
    玄黃界底蘊深厚，甚至據說仙界破滅前、還有不少宗門一直跟上界保持聯係。若是仙界還在，天法界恐怕絕不會是玄黃界的對手。
    好在大戰發生時，距離仙界破滅已經有些年頭。
    但即便如此，玄黃界已經動用了數件仙器、讓天法界損失慘重。
    大戰過後，這些仙器散落四方。
    大部分被天法常道所吞噬，化作天地奇物、成為滋養世界自身的力量。
    不過仍有小部分留存。
    “無量鏡。”
    “大日金鍾。”
    “混元五行輪盤”
    這三件就是天醫這些年搜集到的。
    不過跟往昔全盛時期相比，這幾件仙器已經變得殘破不堪。用來感悟真仙之力或許可行，倘若催動的話……
    恐怕隻能使用一次，就會徹底損毀了。
    除非天醫能夠找到仙靈之力，將仙器修複。
    三件仙器，化作三枚光點，在天醫識海中不停閃爍。
    對仙的感悟，如涓涓細流，不斷自天醫腦海中湧現。
    “仙墟吸力，實則也是種真仙篆字的力量。”
    “唯有仙，才能對抗仙。”
    “或許我可以，將天法界全部的殘餘仙器都搜集起來。而後同時引爆。”
    “以毒攻毒，借助猛然爆發的仙靈之力風暴，應該能推動天法界逃離仙墟。”
    天醫這般想著，忽的察覺到了一絲不妥。
    他眼神一凝，視線飄向星空之外。
    “逃離仙墟……之後呢？”
    天醫隱隱覺得，星海深處，似乎還隱藏著什麽更深的秘密。
    念頭一生起，就再也無法壓製。
    “天法界，看樣子還能堅持一段時間。”
    “所謂謀定而後動，我必須去星空深處一探究竟。”
    天醫沉吟片刻，便下定了主意。
    化作一道微不可覺的絲線，飛向至暗星海之中。
    出了天法界，被仙墟吸力吸引、改變了前進的軌跡。
    但最終劃了一個漂亮的弧度，成功逃離了仙墟吸力所籠罩的範圍。
    在星海中疾馳。
    至暗星海中，入目所及、一片死寂與黑暗。
    無論飛過了多遠，周圍的景色似乎都沒有絲毫變化。
    偶爾有仙力殘餘，卻對天醫造不成威脅。
    不知過去了多久，連綿的遺器之海，豁然出現在他麵前。
    震驚於這宏偉景象的同時，這麽多破滅修仙界的殘留物竟然聚合在星空一處。如此不同尋常，頓時讓天醫打起了精神。
    繼續深入。
    當看到連綿的世界殘片後，以及感應到愈發明顯的、跟仙墟吸力似乎同源的力量後，天醫終於止不住的心頭劇震。
    無數昔日繁華的修仙世界，盡皆成為廢墟、碎片。獨孤的埋葬在此處。
    天醫忽的悲從中來，呆呆佇立了許久。
    等最終回過神來後，天醫抵禦著那無處不在、宛若潮水之波的力量，來到了至暗星海的盡頭。
    在這裏，天醫前行的步伐、被迫止住。
    前路斷絕，無處可走。至暗星海，永困之所。
    “無路可退……”
    連天醫自己都有些意外，他並沒有花費了太久時間，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一堵無形的高牆，封鎖了整片至暗星海。其中生靈，皆無處可逃。
    矗立於高牆之下，感受著那片徹底的“無”。
    短暫的絕望之後，天醫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
    “絕不能讓天法界生靈，知曉高牆的存在。否則絕望蔓延，禍端必生。”
    “此高牆。”
    “一時間就連我也無從窺探。恐怕唯有真仙，才能跨越。”
    一想到自己背負著整個天法界未來的命運，天醫就不由深吸了口氣。
    “真仙之力，固然能橫越高牆。但想帶著天法界一起……”
    “難！難！難！”
    心神被撼動，在超出認知的偉力麵前，天醫不禁有了片刻的恍惚。
    但不知為何，天醫心中並沒有滋生太多的絕望情緒。
    似乎那堵能夠無形高牆，對自己而言並非是高高在上、不可破解之物。
    天醫再度射出數道金線，試圖感知到高牆的奧秘。
    終究卻一無所獲。
    感覺到已經在星海邊陲待了太久，天法界恐生變故。天醫於是起了返回的念頭。
    回程時，看向那連綿的殘界長城的時候，一個想法忽的出現在天醫腦海中。
    “這些世界的屍體，或許能用來滋補天法界。”
    “畢竟不是徹底的死寂廢墟，仍然有些許的世界生機殘留。”
    “如同進食一般，天法界吞噬後，勢必會更加強一些……”
    天醫的行動力自是不必多說。
    念頭生起的瞬間，便有無數金線飛出，想要將其中一個拖拽。
    但就在金線已經纏繞完畢，即將行動之際。
    天醫卻是忽的止住了動作。
    他再度沉吟觀察了一番殘界長城。
    片刻之後，恍然道：“原來這連綿殘界之所以能抵擋高牆下積蓄的真仙力量，就是靠著它們間天然形成的陣勢。一旦貿然將這其中的碎片取走，恐怕會打破平衡。”
    “如同河口決堤，大壩傾塌。這些年來積蓄的真仙之力將蔓延橫掃過整個至暗星海……”
    “順帶著連天法界都被波及。”
    天醫微微皺眉，而後很快又舒展開來。
    “也並非不能取，要在合適的時間點、取特定的對象即可。”
    天醫再度觀察了一番，最終選取了一個合適的殘界碎片。
    感應著高牆下真仙之力陷入潮汐般低穀的波動時，他抓住時機，無數金線如同鐵索、將目標重重纏繞。
    而後拖拽著，在星海中朝著天法界疾行。
    又不知多久過去，終於得以返回。
    吸力猛地襲來，天醫死死抓住這一枚世界殘片，使其不至於墜落仙墟。
    天醫腦海中急速思索著：“自從天法界萬年前吞噬玄黃界後，就再無進食。”
    “不止如此，還一直處在被修士吞噬的狀態。可謂是被掏空了大半根基，虛弱不已。”
    “若是貿然將此殘界植入，恐怕會有虛不受補的問題。”
    天醫思忖後，微微點頭：“需要一副藥引子。”
    “玄黃之法修士，吞天食地、貪得無厭。不過卻身與世界相融，乃是作為藥引子的上佳人選。”
    “那幾個長生，暫時還不宜動。不過犧牲一些合道，卻是影響不大。”
    左手五道透明的絲線，在天醫的念頭的指引下，分別射向天法界的不同角落。
    五名合道，沒有任何反抗之力的、就陷入了昏迷。
    被透明絲線層層捆綁。
    天醫臉上，沒有絲毫的憐憫。
    伸出食指，依次對他們點了點。
    臉上沒有痛苦，這些合道修士，紛紛化作了齏粉。
    天醫大袖一揮，將這些合道粉末全都搜集。
    然而迅速拋向拖來的殘界之中。
    得到了天地之魄的力量滋補，覆滅的殘界，似有生機重新出現。
    發出嗡嗡的輕鳴之聲。
    天醫這才將其，緩緩縫入天法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