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饑仙而言，“聖君”兩個字的威懾力，遠遠比不上“無為”。
    畢竟她可不曾親眼見過聖君。仙界三聖對她而言，自是虛無縹緲的傳說罷了。
    但是【無為】……
    可真是她的主人！
    哪怕現在的她，距離無名真仙之境，也隻是一步之遙。她也從心底，無名依舊是她的真正主人。
    故而無量壁一句“仙仆”，饑仙非但沒有惱怒。反而來了興趣。
    “你竟能看出我的來曆？”饑仙扣在無量壁上的手指微微鬆了鬆。
    無量壁喘息了片刻，又恢複了它那囂張原形：“笑話，諸聖道宮通連山海、映照仙界。仙界內一切大小事物，都逃不過聖君法眼。我既是聖君門前，又豈會這麽點見識都沒有？”
    “當年南仙天柱驟然崩塌，幸得【無為】真仙及時出手，才避免了更大的災禍。可以說，他一人便為仙界續了數個紀元壽命。如此功勳，我焉能不知？”
    “無為仙因此浩大功勞，受封九大仙域。仙域內造物、生靈，皆被轉化為其仙仆。雖說無為仙喜清淨逍遙，並沒有去約束他們。但限製仍存！這些仙仆，在修為沒有超過他們的主人之前，都無法擺脫他們的仆人身份。你現在，亦是如此。”
    ……
    無量壁說了一大串，以顯自己所言並非虛妄。
    饑仙也沒有反駁。
    不過她也沒有鬆開鉗製住無量壁的手。
    “【無為】……”
    “就算他在時，也不會多管我們這些仙仆的行為。”
    “更何況，現在他怕是早就超脫離去，逍遙自在了。”
    “你知曉的越多，價值就越大。我又豈會被你三言兩語所嚇到。”一股吸力，自饑仙手中傳出。
    無量壁隻感覺外界仿佛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不僅僅是自己那脆弱的玉璧表麵，內裏核心藏著的包括聖宮道匾在內的諸多寶貝，也全都仿佛要被這漩渦給吸走。
    “這下真真禍事了！”無量壁心中暗自叫苦。
    然而饑仙的實力，接近無名真仙之境。卻並不是它一小小仙器能夠抵抗的。
    “可惡，若是再給我多點時間，等我把肚子裏的東西全都消化幹淨，未必不能褪去仙器之體、成就真正無名。這無為仙仆又哪裏會是我對手……”
    危急關頭，無量壁思念急轉，尋找脫困的方法。
    “且慢！你方才說，你家主人早已經逍遙物外、超脫離去了……”
    “這可是大錯特錯！”
    忽的，似乎想到了什麽，無量壁連聲大喊。
    “哦？”對於自己主人的消息，饑仙是真的有些在意的。哪怕眼前這仙器口無遮攔，話語中多有不實之處。饑仙還是暫停了吞噬的進程。
    “說！”
    “你要保證，留我一條性命！哦，對了。還有我肚子裏那個凡人！”
    不等饑仙答話，無量壁又補充道：“別想著把我吞了，也能得到訊息。不妨告訴你，我肚子裏，除了道宮聖匾之外，還有不少好寶貝。”
    “若是把我逼急了，把它們引爆……”
    似是為了增加自己話的可信程度，無量玉璧表麵，變得更加清晰。
    在那塊道宮聖匾的下方，赫然密密麻麻，存放著數千件靈光閃爍的物品。堆積如山，聖匾就放在小山最上方。
    饑仙看的分明，這些物品，絕大多數都殘存著某種至高無上的氣息。
    她不由揚了揚眉毛：“你這是……在仙界破滅之際，順便把聖君道宮給洗劫了？”
    無量壁破口大罵：“你才是洗劫呢！我這是搶救性保護，你懂不懂？當時道宮遭遇賊人，禁製被毀掉大半，宮內有靈之物也大多各自逃命。剩下那些就算擺放在那裏，下場也好不到哪裏去。小爺我將它們帶著，若是有一天聖君再現，也方便重建道宮。”
    無量壁說的理直氣壯，饑仙隻是無聲的笑了笑。
    而躲在無量壁內，自從饑仙現世後就因為驚懼而不敢有任何動彈的白漱月，此刻聽聞無量壁的話，內心終於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在自己麵前稱大爺，在這真仙麵前稱小爺不說。
    感情無量壁之所以不能發揮完整實力，是因為“吃了太多”，把自己給撐到的緣故。
    “跟我所說的，幾乎沒有幾句實話。”
    若不是救命關頭，還想到自己。白漱月幾乎已經要謀算著，往後輪回中，每一世都要用各種不同的方法炮製它了。
    凡人的情緒波動，自然不入饑仙之眼。
    不過在仔細一番思量後，她卻是答應了無量壁的要求。
    隻因無量壁以及它體內的這些所謂“寶貝”，對於饑仙而言，實則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她距離證道無名，就隻剩下一步之遙。而既走出了自身道途，身外之物，也就不再那麽重要了。
    相比之下，她還是對【無為】仙主的信息更感興趣些。
    念及此處，饑仙於是開口道：“你肚子裏寶貝，我任選三件。而後，說出你知曉的關於我主人消息，若是屬實……”
    “我便放你離去。”
    “三件？！”無量壁聲音陡然大了幾分。
    “嗯？”
    無量壁聲音又弱了下去。
    “三件就三件。不準食言！”
    饑仙隻是冷哼一聲，臉上傲然之色，已經說明一切。
    無量壁見狀，這才放下心來。
    一邊有些肉疼的，掃視著自己體內寶貝。一邊整理著思緒。
    過了片刻後，它方才說道：“以無為真仙的實力以及天資，按理來說，超脫離去不是什麽大問題。”
    “但他屢次出手，拯救仙界於道湮的行為，卻是跟他的道途【無為】相斥。每一次幹涉，都相當於對自身道途的重創。所以……”
    “他有很大可能，並沒有離開。”
    饑仙聞言，頓時變了臉色。回想起過去自己搜集到的關於主人的點滴信息，饑仙已經對此話信了幾分。
    道理其實並不複雜，但因為【無為】是自己的主人。過去在自己麵前呈現出的一直是那種舉世無敵的形象。故而饑仙才並沒有往這方麵考慮。
    “以主人的實力，也定不會喪命於仙界破滅之劫中。如此說來，主人說不定也在下界？”想到這裏，饑仙的心莫名一震。
    就像是功成名就之後，總想在第一時間告之父母。饑仙此刻對於悟道破關的渴望，前所未有的強烈起來。
    “如是主人見到我證道無名，一定會很吃驚吧？”
    饑仙不由如此想到。
    相較之下，無量壁內的道宮諸寶，也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你們滾吧，修要打擾我閉關清修了。”
    將無量壁朝著遠方一扔，饑仙冷聲道。
    束縛之力消失，無量壁也沒有回話。生怕對方反悔，再討要寶物。無量壁將速度加到極致，狼狽而逃。
    劫後餘生的白漱月，此刻終於長舒一口氣。
    雖然由於無量壁的護佑，饑仙帶給她壓迫力還不如那位神秘的金針強者。但是剛出玄黃界，就遭遇到了這種任人魚肉的事情。還是讓白漱月十分的不安。
    她有些弱弱地說道：“外麵還是太過凶險了，我看我們還是返回玄黃界吧。最起碼，隻要小心一點……”
    話還沒說完，無量壁的回應就讓白漱月心髒驟停。
    “玄黃界？現在哪裏還有什麽玄黃界？剛剛那娘們被驚醒時，順手就把玄黃界給毀了！”
    說著，無量壁就為白漱月展示了來時的方向。
    原本代表玄黃界的光團，已經消失不見。
    星空中漆黑死寂一片，唯有幾個細小光點仍存。
    “凡兒……”白漱月徹底呆住了。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偌大的玄黃界被毀滅，僅僅隻是真仙順手的事情。
    “你現在也別想著回去報仇了，等我們逃到安全地方，就抓緊時間修行吧。你看看，是不是修煉限製消失了？以你的天資，說不定還能在那娘們之前達到超脫。到時候，你就幫我們狠狠報仇！”無量壁惡聲惡氣道。
    白漱月卻視若罔聞，還處在玄黃界被毀的震動之中。
    過往重生輪回，最多也隻是她自身個人的身隕。整個世界的毀滅，這還是第一次。
    大半天過去，白漱月方才緩過來。
    將自盡重啟的念頭給暫時壓下，白漱月強製自己平靜下來，在這片漆黑的星空裏悟道感悟著。
    片刻之後……
    “好清晰的大道！”白漱月悚然一驚。
    如果說在玄黃界中感悟大道法則，隻是透過層層水霧，朦朦朧朧的話。
    那麽在這星海中悟道，就是近距離觀摩一副清晰無比的畫作。
    仿佛天地刹那之間都變得清晰起來。
    “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有些驚喜，白漱月沉浸在前所未有的感悟之中。
    既然，她十分敏銳的察覺到了，這片星空那若有若無的意念！
    “這是……”
    “星海的意識？”
    白漱月心神劇震。
    這對於她而言，是從未有過的新奇體驗。她從來沒想過，玄黃界之外的龐大星海，居然也會誕生屬於自己的意識。
    於是，自然而然的，白漱月想要跟對方進行更加深入的接觸。
    “去那裏！”
    白漱月指著黑暗中某處說道。
    “幹嘛……”無量壁有些不滿。
    不過在白漱月的再三要求下，還是該換了方向。
    隨著慢慢接近星海中央，在白漱月的眼中，原本漆黑的星海，正在慢慢變得明亮起來。
    而她也明銳的察覺到了，這片死寂星海中，正在萌芽複蘇的生機之意！
    隻不過這縷生機還十分的弱小。弱小到哪怕隻要再有任何的破壞，生機都會被重新扼殺在搖籃之中。
    宛若嬰兒般的脆弱生命，讓白漱月不禁想到了李凡剛剛誕生時候的模樣。
    不由心生憐憫與愛惜。
    嗡……
    而正因為這奇特的情緒，白漱月正式跟至暗星海本源真意，有了第一次的接觸。
    原本生機盎然的無垠星空。
    處處祥和一片。
    隻不過，時不時閃過道道烏雲。那是源自上界的莫名動蕩。
    來自仙界的流星，愈發頻繁。
    但對星海本身的存續，卻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直到那一天。
    仙道崩殂，星海破滅，災厄蔓延。
    有一道身影，看不清麵龐與細節，越來越淡。
    徹底消失不見。
    唯有他的輕笑聲，久久回蕩在這片劫難即將蔓延開來的星海之中。
    “與我何幹……”
    “與我何幹……”
    “哈哈哈哈……”
    ……
    就像是親眼看到了嬰兒時期的李凡，被人扼殺在繈褓之內。白漱月心中猛地生出一股怒氣。
    使她甚至都無視了仙法之間的鴻溝。
    對著那道身影消失的方向，斥問道：“你是誰！”
    “你是誰？”
    白漱月的聲音，在星海本源真意的記憶中不斷回蕩。
    連綿不絕。
    宛若一圈圈波紋。
    那原本已經徹底消失的身影，竟然在漣漪不斷地激發下，重新顯化出來！
    不再狂笑，隻是看向白漱月。
    神情有些莫名。
    “有意思。”
    淡淡地聲音響起，落在白漱月耳中，卻仿佛驚雷一般。
    “這……不是存在星海的記憶之中。而是對我說的？”
    “怎麽可能？”
    記憶中的虛幻存在，竟然演變成了現實。
    這是白漱月難以想象的神通。
    宛若被潑了一盆冷水，心中怒火霎時熄滅。
    隨後無邊的恐懼油然而生。
    她想要從星海的記憶中逃離。
    然而她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仿佛當年星海災厄降臨之日重演，那道身影來到白漱月身邊。
    試圖輕輕撫摸。
    就在此時……
    “啊呀呀呀！竟是你這個賊人！”
    無量壁憤怒至極的聲音，忽的傳來。
    一塊牌匾，宛若飛劍。
    劃破時空，降臨此間。朝著身影臉上狠狠砸去。
    身影看到道宮聖匾，蕩起了微微的波動。
    十分謹慎的迅速掃視周圍。
    發現來者隻不過是一瓦片，又變得放鬆起來。
    還未說話，卻見又有若幹靈光，宛若流星雨般飛馳而至。
    目標全都指向自己。
    飛遁過程中，便已經熊熊燃燒起來。
    靠近之後，更是直接轟然爆開。
    一連串的爆炸之中，虛幻空間宛若跌在地麵的玻璃，碎成了萬千小塊。
    “可惜了。”
    “躲得太遠。”
    身形消失之際，輕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