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武田啄木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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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潤欠了欠身,顯然不明白孟昭德在說些什麽,昭德微微一笑,吩咐身後少年取出一個飯盒來,他雙手接過,輕輕的端到了阿潤的麵前,一手托住,一手小心的揭開了盒蓋,阿潤打眼一瞧,裏麵是一支粗土陶碗,盛的乃是熱氣騰騰的鮮魚湯,孟昭德看阿潤還不明白,先將飯盒遞到了阿潤手裏,然後說道,“姐姐忘了我嗎,八年前我淪落京城,上下無有分文,一身叫花裝束,是姐姐不嫌棄我粗鄙,給了我一碗救命的魚湯啊,當時我在姐姐麵前發誓,有朝一日我能位居萬人之上,必要還姐姐千碗萬碗,一輩子喝不盡的湯,吃不完的鮮魚!不過怕姐姐你是不記得了當年那個窮途末路的小乞丐了!”
“那當然了!”阿潤未待開口,身後的玲玲一溜煙竄了出來,上下打量著昭德說道,“我姐姐為人熱情好施,這輩子啊做過的好事沒有一萬件也有八千件,你說幾年前在京城見過就見過啊!我看你長的一臉奸相,說不定又是和剛才那個壞人一夥的呢,定下了什麽奸計,我怎麽知道你不是想和那個大色狼義景一樣,占我姐姐的便宜!”
“你!”一邊的持刀大漢早就按耐不住了,當時他看阿潤對孟昭德無動於衷就有點窩火,現在玲玲這麽說,他更是火冒三丈,手中柴刀一舉竟然就要劈這個小姑娘,孟昭德連忙喝止,“虎一郎,不要鬧,堂堂武士要對弱女子出手,孟昭德平時是這麽教你的嗎!”
持刀大漢聽孟昭德這麽說,隻好把刀一擲在地,嘴裏喃喃的回歸了本陣,原來此人正是孟昭德手下第一悍將山下政虎。阿潤對玲玲的質問也有些煩惱,低聲嗬斥道,“鬼丫頭,不要胡鬧了,回去,人家大人是咱們的救命恩人,你不感激也不能惡言相向,俗話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更何況大人是我們全團上下的救命恩人,對不起,孟大人,小女子管教無方,還請大人對玲玲的過失多多包涵。”
“不,阿潤姑娘言重了,孟昭德無才,但是有恩必報,還是姑娘有恩於我在先啊!不過想來玲玲說得對,阿潤姑娘你菩薩心腸,善事做過千萬件,我這一件必然沒放在心上,是我剛才突兀了,我向姑娘道歉!不過此地確實非安全之地,不知道阿潤姑娘下一步意欲何為?”
“哎,生在亂世,我一介女流無有他法,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暫時打算東去,關東一帶諸位大人都是豪邁多金的,我希望能夠早日湊夠所需經費,了卻阿潤心中一個夙願。”
“嗯,此事我早有耳聞,對阿潤姑娘你更是敬佩的很,可惜我不是一任國主,不然必定鼎力相助,但是阿潤姑娘你此行東去,勢必經過淺井或者朝倉領地,確實不夠安全,如果姑娘你不介意,我有個法子!”
“哦?我願聞其詳,請大人教我。”
“阿潤姑娘此行何不往尾張去,那裏的織田信長大人是最好新奇事物的,阿潤姑娘舞技名動天下,去那裏,勢必得到尾張人民和織田家的歡迎。”孟昭德說這話是有他的考慮的,一是織田信長和其夫人關係甚好,而且現在正是他進攻美濃的重要時刻,他必然不會放棄和夫人的感情對其他女子心生向往,二是木下藤吉郎大人身在清州,他一路上可以去信求他好生照顧阿潤,此人雖然職務卑微,但是信長身邊心腹,而且幾個至交好友,前田利家乃是新興武將母衣眾之後,淺野長吉更是尾張名族之一,都是能說上話的,各方麵想來不能為難阿潤,三是鬆平家和織田家乃是聯盟而且相隔不遠,他正好早晚有機會就去探望阿潤,如果阿潤陷入險境,也比他連續跨越美濃北陸救援要好得多。
“大人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小女子拜謝了,不過大人您萬萬不可隨行了,尾張一向是擁戴織田家本尊,如果一向宗貿貿然進入尾張地麵,是否會對大人造成影響?阿潤千萬個不願意的,就是看到大人您為了小女子身陷險境!”
孟昭德心中一愣,方才明白過來,原來阿潤也誤會他是一向宗的流民了,難怪對他說的萬人之上無動於衷,是啊,就算手下十餘萬眾,沒有朝廷冊封的領土沒有官職,也不過是世人眼中的流民罷了,阿潤不願意和他同行也是情有可原,想到此,孟昭德哈哈大笑,忙對阿潤解釋道,“阿潤姑娘誤會了,孟昭德堂堂男子漢,不會去做那種打家劫舍聚眾為寇的事情,在下隻是突入別人領地不能給主家造成麻煩,才裝成這個樣子,其實我乃是鬆平家武士,三河的屬臣。”
“哦!”原來眼前的是堂堂武士將軍,阿潤立刻對孟昭德另眼相看,舞團眾人也一掃陰霾,都對孟昭德嘖嘖稱奇起來,“原來是武士大人,小女子真是失禮了,請大人原諒,小女子剛才所說冒犯大人了!”
“不不不,任那朝倉家武將和一向宗連年廝殺都沒有識破我的裝束,阿潤姑娘天生浪漫,看不出不足為奇,我這一招也是無奈之舉,當今天下大亂,各個勢力關係微妙,我如今說破自己身份,還望阿潤姑娘為我保密,不要說與別人知道壞了我的性命才好!拜托了!”當時織田信長對朝倉義景正在百般示好,作為盟友的鬆平竹千代元康自然不能背後使壞,所以此次鬆平家軍隊進入朝倉地盤乃是孟昭德刀架脖子的拚死一擊,救出阿潤固然好了,將來會不會有人泄密,孟昭德會不會惹來殺身之禍,任憑他和政文的智謀也是很難預計的。
“那是自然!孟大人為了小女子能冒如此危險,小女子也不是不懂道理的人!”說罷,阿潤回頭看著舞團眾人,其中盯著玲玲最久,道,“今後我舞團上下均要視孟大人為我們的恩人,如果有人將今天的事情說將出去,害了恩人,阿潤不才,沒有製約他人的辦法,但是一定會為我恩公殉葬,自殺償還所犯下的罪惡!”
“小的不敢!”聽阿潤這麽說,所有人都緊張的低下頭去,玲玲也不好意思的看了昭德一眼,心中暗怪自己剛才還當人家是盜匪呢。
正這時,隨孟昭德而來的年輕武士走上前來在昭德耳邊耳語了幾句,昭德點了點頭,招呼政虎和旭一過來,低聲說道,“時辰不早,朝倉家這時候應該集結一些兵力了,按照咱們之前商議的,把已經付過錢的百姓家燒掉,做成是一向宗搶劫的假象,然後你二人各引一支軍隊,忽左忽右,做疑兵讓朝倉軍不能追趕,一路退回隱居地去,安紮完畢後立刻回岡崎等我,我和天空丸陪著阿潤姑娘一行人去尾張,友成已經率20名虎賁衛在尾張邊境等候接應,你們不用擔心,自去完成使命吧!”
“是!”政虎和旭一得令後鞠了一躬便轉身離開,各自帶隊伍散去,孟昭德和年輕武士也就是山下天空丸政文各上一馬,一左一右的立在阿潤身邊,陪著阿潤和舞團向尾張行去,阿潤哪裏受過兩個武士大人這般護送,一路拘謹不已,步步小心不敢冒犯,孟昭德心中清楚,但是為了她的安全,還是不敢離開寸步,隻好心中抱歉,要阿潤先委屈一陣了。
到了第二日清晨,一行人迎著初結的朝露來到了尾張境內,道邊一個赤腳農民引起了孟昭德的注意,觀察許久後,昭德翻身下馬,大笑著跑了過去,一把將個子矮小的農民舉了起來,那個農民摘掉鬥笠嗬嗬的笑著,也不反感昭德的舉動,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織田信長身邊心腹足輕侍大將木下藤吉郎。
“木下大人果然沒有失約!昭德在這裏拜謝了!”
“不不,大人才是當世豪傑,名師高徒,俺能有相助大人的一天,是藤吉郎莫大的福分啊!大人放心,阿潤姑娘在尾張,俺一定盡力照顧!”
“好!木下大人!那就萬事拜托了!昭德將來有機會,必有回報的一天!”
說罷,孟昭德轉身向阿潤走去,和阿潤又叮囑了一番,隻是阿潤姑娘身在神社多年,交友易相知難,似乎心中靜如水,對孟昭德的滿腔熱情表現平淡,昭德久之漸覺無趣,隻能心中暗歎時候未到,也不再多說,看看木下藤吉郎在此,知道阿潤一行人應該無大礙了,便再轉身感謝藤吉郎,就要離開了。
“孟大人且慢走,”剛要上馬的孟昭德被猶豫不決的木下藤吉郎叫住,隻見他麵容局促,雙手不停地撮拭,孟昭德大奇,忙問何事,藤吉郎才不好意思的說了出來,“俺...俺前日結婚了,嘿嘿,是我們家淺野大人的養女,彌彌小姐,俺...今天擺了幾桌,不知道大人是否賞臉,能去吃一杯酒。”
“哦!這可是大喜事啊!木下大人能請我赴宴,這是天大的榮幸,就請大人帶路,孟昭德一定喝到天亮,盡興為止!”
“啊呀!好好好,俺害怕大人不答應呢,嗬嗬,好,俺前麵帶路,大人您跟俺來!”
孟昭德心中對阿潤很是煩悶,這時有了機會借酒澆愁何樂而不為,一行人便一路直行,到了清洲城城下町,藤吉郎招呼阿潤等人安歇下去,便引著孟昭德和山下政文到了自宅,昭德一看,已經有數位大人在席,藤吉郎一一引見,孟昭德一一答禮,其中有前田利家大人,木下小一郎大人,淺野長吉大人,中村一氏大人,還有前來祝賀的利家大人之妻阿鬆,席間都是少年英雄,大家自然有共同語言,兼之孟昭德見到阿鬆和利家恩愛,想到自己冒殺頭之危險營救阿潤,阿潤卻沒有表現出莫大喜愛,心中苦楚,便與眾人暢飲起來,這一喝就是一天一夜,等到第二天眾織田家武將都去天守閣參與評定了,孟昭德才忍著頭痛晃悠悠的出了清洲城,在山下政文的陪同下,二人向三河地麵行去。
等到了三河之後,孟昭德回歸本宅,查看幾日來擱置的政務,詢問起大人的行蹤,下屬回答竹千代此時正在東三河考察防務,為了今川家進犯做準備,到了下午,孟昭德處理完公事後,一名忍者秘密來到昭德臥室,向他詳細的道出了上杉謙信和武田信玄的又一次惡鬥。
“還是在川中島?”
“是的,大人。這次是上杉謙信大人應約援助佐竹義昭大人出兵,一戰在廊橋城擊敗北條家入侵部隊,並紮下營盤打算剪除北條家,斷掉武田信玄的一大臂膀,北條自尊極強,不願意向武田求救,自己出兵和謙信大人交戰幾次,損兵折將連連落敗,直到小田原城危險了才向甲府求救。”
“嗯...信玄知道上杉大人出兵遠征,必然會偷襲後路,直取越後。”
“不,大人,這次沒有,因為上杉謙信大人乃是親征,柿崎景家等上杉重將未隨行,都在春日山以南扼守險要,武田的先鋒部隊不能占到便宜,信玄便命令鞏固川中島防禦,並在那裏建立新城起名喚作海津城,由大將高阪昌信鎮守,在真田信隆的策劃下,信玄讓自己的妹妹說動本願寺顯如,煽動了越後的一向宗造反,這樣前有武田重城虎視眈眈,後有自家大將和流民反叛,謙信大人一時陷入了兩難窘境。”
“哼哼...武田信玄果有妙筆,不愧大大名之一啊,但看他用謀,心性中不夠端正,每每籌劃戰局,到頭來還是靠挖人內部,我早料到他沒那麽容易正麵和上杉大人交鋒,你再說說,上杉大人如何抵擋的!”
“是!上杉大人一麵命令柿崎景家鎮壓領地內的叛將,一麵讓直江景綱抽調部隊支援廊橋的本陣,對於本國內的一向宗流民,大人抬出了關東管領的大位,並正式宣布以上杉家總族長的名義收攏上杉一族所有分支的軍權政權財政大權,對上杉分支分封許願,果然,上山本門不亂,流民暫時安定,紛紛散去。而後,待直江景綱大人的援軍抵達,上杉大人便一路南下,包圍北條家的小田原城。”
“嗯...小田原,天下堅城,上杉大人此舉不智啊,如果腹背受敵就麻煩了。”
“正是,萬般無奈之下,北條氏政啟用了北條幻閹和北條綱成,二人分兵兩路,一路據守小田原,一路扼守籠城,三次在城防戰大敗上杉軍,謙信公看討不到便宜,就下令大軍移動到鐮倉附近,並一步步吞並北條的外圍領土。”
“可惜!早一日就好了,現在久攻小田原不下才轉而求其次,這樣就給了武田時間了,信玄軍謀乃當世一流之列,他必然能夠捕捉戰機,上杉大人危險了!”
“是的,小人隨著上杉大人軍隊轉移鐮倉,武田信玄就在安撫北信濃海津城之後率領大軍連夜越過碓冰?,次一日就出現在了小田原城下。然後分大軍駐紮上野鬆井田城,抵禦上杉大人部隊。上杉大人看覆滅北條無望,就一路北撤回到了越後,途中做出息兵養民的假象,其實暗中聯絡了蘆名盛氏和出羽的大寶寺義增,在到達越後之時突然南下,進攻北信濃,三路大軍30000餘人占領了妻女山,遏製了海津城進攻越後的道路,武田信玄得到高阪昌信的告急文書後,自領18000人包括1400名騎兵增援,上杉謙信大人乘著騎兵掃蕩北信濃反叛勢力的時候,率兵渡過千曲川向八幡原與武田軍步兵決戰,信玄一時間大敗,但是後來赤備和風林火山及時回援,信玄才反敗為勝,大軍沒有撤出海津城。上杉謙信大人忌諱赤備勇猛,采用了直江景綱大人的計策,一路猛退退到了善光寺附近,並埋伏下重弩,襲擊了前來追趕的武田家別動隊,武田信繁、山本勘助、諸角虎定、初鹿野源五郎、油川信連和三枝守直等武田家大將紛紛落馬,戰死沙場,其中山本勘助是因為獻策‘啄木鳥戰法’引誘上杉大人出戰不成,反被上杉大人襲擊而羞愧難當,自己衝入敵陣力戰而亡的。”
“哦?何為啄木鳥?”
“啄木鳥乃是山本勘助為了奪取妻女山設下的計謀,其中用武田本陣敲打上杉家正麵,讓上杉家不厭其煩,然後別動隊襲擊背後,好似啄木鳥敲打樹木,引得蟲子從另一個洞中鑽出,其實啄木鳥早就埋伏在一旁,然後一口咬死,可是上杉大人識破此計,假裝不敵,就要從後山撤退,武田信玄本陣以為計謀成了,失去防範心,哪知上杉大人沒有落入別動隊包圍圈,而是在佯裝退卻的途中突然折返,大軍猛攻武田本陣,武田信玄幾乎身死,是身邊武將死力相助才得以全身而退。”
“嗯,這樣山本勘助確實難辭其咎,不過他隻身入敵陣已死贖罪,卻不可取,為謀士者哪有件件事情料定的,如果都失敗了就一死了之,主公誰來輔佐,此人錯了!錯了!”
“此人跛腳卻善戰,獨眼卻多謀,上杉大人也認為死了可惜,不過畢竟是武田大將,戰死對上杉還是有利的,尤其是信玄之弟信繁戰死,讓武田家元氣大傷,另外上杉大人部下和本族也有許多武將紛紛戰死,所以在對持10日之後兩家重訂邊界,信玄家得到了郡和田城和長池城的二萬石土地,兩家就此罷兵。事後統計雙方折損人數,武田軍戰死者4630名,負傷者9500名,上杉軍戰死者3470名,負傷者9400名,戰事慘烈屍橫遍野,直江景綱大人說一年內難再有戰事。”
“10000多人死傷,等於全軍大半折損啊,確實慘烈,可是謙信大人幾次和武田正麵交鋒,何以死傷不相上下,以前我看關東管領大人用兵,都是盡量避著信玄的赤備的!”
“嗯,這正是小人連夜趕回的重要原因,這次上杉大人敢奇襲北條後又決戰信玄,是因為他軍中有了一個神秘武器!”
“哦?你快說說,如何神秘?”
“上杉大人針對武田流騎兵設計出了一支強大而又神秘的步兵部隊,號稱車懸,一旦發動起來周而複始首尾相顧,呈圓形滾動源源不斷,信玄的赤備就是在上杉家的車懸麵前大受挫敗,折傷100餘人馬!”
“是車懸啊!這真是...上杉大人軍神名動天下,現在又有了車懸這樣厲害的法寶,我看武田家勢必不能再和上杉大人為敵了。如果我是武田,我一定找機會和上杉大人毫無遺憾的打一次,然後南北太平,再不去招惹越後的勢力範圍,全身心的西進完成大業,這樣勢必上上之策,不過如真那樣,我家倒要危險了!看來我和武田信玄正麵交鋒的日子不遠了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