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6章: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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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蔻一夜未歸,急紅了小桃的眼。她無心洗漱,穿上衣衫就火急火燎的去和蕭婉容稟報。

    彼時蕭婉容也剛起床,由錦書伺候著洗漱。看小桃過來,連忙招手道“正準備傳你呢。快來給我梳個莊重些的發髻。”

    小桃從錦書手中接過梳子,卻是心神不寧,試了幾次象牙梳都構住了蕭婉容的頭發,實在無奈,隻得將梳子拍在梳妝台上,‘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哽咽道——

    “求小姐垂憐,找找豆蔻吧。打從昨晚上肖嬤嬤帶了豆蔻離開,她便一晚上都沒回來,還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呢。”

    蕭婉容眼神和錦書一對,知道大夫人當真又出手了。

    她示意錦書扶了小桃起來,自己又拿了梳子順發,而後才對著一臉擔憂的小桃道“怕什麽,大夫人還能吃了豆蔻不成?你若真擔心豆蔻,便趕緊給我梳頭,我早些去給大夫人請安,也好早些問她豆蔻的行蹤。”

    小桃覺得有禮,趕忙從蕭婉容手裏接過象牙梳,動作麻利的給她梳了個端莊大氣又細致繁複的螺鈿髻。

    蕭婉容自己挑了支玉蓮花點翠簪子插在髻上,端詳後覺得還算得體大氣,也顧不得用早膳,就帶著錦書和小桃去給大夫人請安了。

    可她們才走到門口,肖嬤嬤就又通傳了進來,見了蕭婉容雖說依舊規規矩矩的行禮,眉眼中卻再沒有往常的警戒、尊重。

    她吊銷眉一耷拉,眼珠子定定的看著地上的青石板,語調深深的道“大夫人有請,還請五小姐緊著和老奴過去一趟。”

    蕭婉容笑笑,淺淺的回道“我也正要過去呢,嬤嬤昨天領走了豆蔻,那丫頭到現在都還沒回來,是不是她不懂事惹得母親煩心了?”

    肖嬤嬤從新戒備的看了蕭婉容一眼,低聲啞氣的道“老奴不知內情,五小姐還是當麵去問大夫人吧。”

    眼神卻是閃爍的,像是怕多說多錯的一樣。

    蕭婉容也不多問了,抬步就往外走。

    可仿佛老天不願意讓大夫人和蕭婉容的計劃進展得太順利,一行人才走到門口,竟又迎麵撞上了匆匆過來的李嬤嬤。

    李嬤嬤規規矩矩的朝蕭婉容行了禮,而後疑惑的覷了肖嬤嬤一眼,這才恭敬的俯身朝蕭婉容道“侯爺聽說了庫房發生的事,有聽聞小姐無故責罰了幾名丫鬟,讓老奴過來請小姐過去問話。”

    蕭婉容這才想起今天侯爺休沐不用上朝,唇角一翹,想道也好,讓父親看看大夫人的狠辣手段,也該滅了對大夫人最後的幻想了。

    雖這樣想著,蕭婉容卻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轉身為難的看著肖嬤嬤,問道“這可怎麽是好,我可該先去哪裏?”

    肖嬤嬤唇角一抽,自覺的退後一步,訕訕笑道“老奴哪裏敢和李嬤嬤搶人?小姐先隨李嬤嬤去吧,等完了事再過來回大夫人的話,左右大夫人也不過是要問小姐兩句閑話。”

    閑話?隻怕自己沒去,大夫人一會兒就要親自殺到侯爺書房了吧!

    蕭婉容唇角一撇,懶得去管肖嬤嬤回去如何向大夫人交差,大夫人又會氣成哪番德行,轉身就跟著李嬤嬤走了。

    走了幾步,又回頭對小桃道“你不是擔憂豆蔻嗎?不妨先去凝暉堂看看,雖說見不到大夫人,遇見相熟的姐妹,不也能打探些消息?”

    這話說到了小桃心坎裏,她趕忙朝蕭婉容行過一禮,肖嬤嬤嘴角一抽,也不好阻止衝她過來的小桃。

    小桃亦步亦趨的跟在肖嬤嬤身後,轉過頭來朝錦書狡黠的眨了眨眼睛你陪著小姐先去忙自己的事,我一定在打探消息的同時纏住大夫人的。

    錦書讚賞一笑,亦步亦趨的跟著蕭婉容去了侯爺書房。

    蕭婉容進去的時候,李嬤嬤按慣例趕走了周圍的奴才並關上了房門,錦書也被她的安頓在了左邊耳房。

    見她進來,侯爺照慣例朝茶具的方向努了努嘴道“今天就煮鐵觀音吧。”

    蕭婉容沒有二話,洗手、執壺、衝水,而後一個的關公巡城往白玉茶盞裏點了杯茶遞給侯爺,笑道“父親找我,到底是有事要問,還是想念女兒泡茶的手藝了?”

    逐漸相熟,蕭婉容在侯爺麵前也少了幾分拘謹,說玩笑話的同時臉上也帶了嬌俏的笑,當真有了女兒對父親的親昵。

    侯爺聞著茶香,心中也是開懷,再看蕭婉容的嬌態,原本沉積在心中的鬱氣都一掃而空了。

    他淺淺的呷了口茶,而後才用手指摩挲著茶盞,讚賞的對蕭婉容道“庫房的事情我聽說了,你辦得很好。”

    蕭婉容被誇得小臉有些發紅,羞澀的摸著臉頰道“父親不怪女兒就好,大人嘴巴子,實在有失淑女氣度。”

    “誒!”侯爺不讚同的搖了搖頭,擺著手道“這就說錯了,當家夫人就該有氣度,剛柔並濟,必要的時候別說賞耳光,就是賞白綾都不為過。”

    蕭婉容笑笑沒有說話,見侯爺茶盞空了又為他續了杯茶。

    侯爺滿意的點了點頭,那杯蓋有一下沒一下的撇著浮沫,仿佛漫不經心的道“可最近府裏有不好的傳言,說你囂張跋扈也就罷了,竟還有說你記恨敬嫻搶親要在她嫁妝上克扣她,你為此還折打了兩個丫鬟,可真有此時?”

    果然是要問這個,蕭婉容衝著侯爺了然一笑,不答反問“父親覺得呢?您覺得我是那種人嗎?即便我是那種人,您又覺得憑女兒的心性手段,會在剛接手庫房腳跟還沒站穩就對外放出這樣的流言嗎?”

    侯爺一雙含了精光的眸子死死的看著蕭婉容,蕭婉容也不驚慌,依舊笑眯眯大大方方讓侯爺打探。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功夫,侯爺終於收回了目光,緩慢而信任的道“我記得你曾經說過‘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你和五皇子無緣,所以哪怕是指腹為婚也是陰差陽錯不能成配。這都是上天注定的,你不會去怨,也不知道該去怨誰。”

    蕭婉容這才知道侯爺並不是懷疑她當真要苛刻蕭敬嫻,而是怕她心中當真對那件事存了怨氣,怨他或者是怨整個蕭家。

    或許,到了如今,侯爺也對她命中帶煞這種說法產生了懷疑,甚至也後悔過聽從桂姨娘的讒言,讓蕭敬嫻奪了她的婚。

    如此想著,不知道哪根筋沒搭對,蕭婉容竟凝滯了正往紫砂壺中注水的手,一臉正經又微帶期望的看著侯爺問道“我其實一直想問父親,在您心裏婉容當真命中帶煞不吉家人嗎?真的是讓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災星嗎?”

    一杯水遞到嘴邊的侯爺呼吸一滯,他濃眉微皺,卻閃爍了眼神不敢去看蕭婉容眼睛“你是為父的親骨肉嗎,為父……”

    蕭婉容收了眼中期盼,微笑著低頭擺弄茶葉,再不去看侯爺神情。

    感覺到蕭婉容的變化,知道自己的敷衍傷了蕭婉容的心,侯爺心下一個不忍,立馬正了神色,認真的看著蕭婉容的眼睛道“妞子,你看著父親的眼睛,你是父親的親女兒,不管以前怎樣,父親如今是信任你,疼愛你,不管你帶煞還是帶什麽,父親總會陪著你,遇到什麽事情都和你一起去麵對,當初五皇子的事情……”

    “別說了父親。”蕭婉容一臉感動的拉了侯爺袖子,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道“父親還不明白嗎?女兒從來不曾遺憾沒能和五皇子過小定,女兒是在意父親對女兒的態度啊!”

    侯爺心下一震,立馬就全都明白了過來。他的好女兒,果真是不會被權勢迷了眼的好女兒。

    蕭婉容的心思既然分明了,侯爺也就沒有再和她耍花槍的必要,直截了當的道“府上既然有了這樣的傳言,就說明有人按捺不住要出手了,你可有什麽對策?”

    見侯爺這麽問,蕭婉容突然就鬆了口氣,她斂眉沉默半晌,而後道“父親放心,女兒又準備,若是事情鬧大,還求父親別急著生氣,多給女兒點時間去證明。”

    侯爺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話卻說得很有餘地“我自然信你,可若是證據確鑿,為父隻怕也要無奈。”

    蕭婉容沒有接話,而是轉了話鋒道“女兒想進購一批奴才,和母親說起她定然不同意,不知在這事上,父親能否為我周旋。”

    “買奴才?這是為啥,府上的奴才不夠用嗎?”

    蕭婉容也不瞞侯爺,坦言道“要想全盤接收了庫房,不換奴才根本不可能。所以我托人為了尋了幾個靠得住的奴才,原想著尋了借口打發了人出去再借機將人買進來。可大夫人提前出招,隻怕是沒有時間布局了,還請父親幫我一遭。”

    侯爺探究的看著蕭婉容,不確定的問道“托了誰,慧敏公主?”

    總不能說是托了徐莊吧,蕭婉容眨了眨眼睛心虛的點頭道“雖說是托公主找的人,但一定是能信得過的,身契文書通通交到女兒手裏,家人位置也全數給女兒交代清楚,總之公主是真心實意幫我的。”

    侯爺沉思了片刻,想著婉容能得公主青眼總歸是好事。況且庫房又不是賬房,庫裏的東西來曆都能說得明白,便是全數折算成銀子也是侯府承擔得起的,並不怕外人知道。

    於是點頭道“聽說公主這些時日已經將名貴牡丹苗準備齊整了,你傳信出去讓那幾個奴才搬了花過來吧,就說是公主賞給你的奴才,幫襯著你辦事好讓你能空些時間出來種花。”

    這倒是個辦法,蕭婉容感激的朝侯爺一笑,行著蹲禮道“女兒謝父親體恤!”

    因為高興,蕭婉容笑得神采奕奕,聲音更是明媚張揚帶著小女兒濃濃的嬌嗔,侯爺看著高興,唇角高高的翹了起來,點著茶盞催道“忒沒眼色,杯子空了沒有看到?”

    蕭婉容吐了舌頭,趕忙殷勤的倒茶。

    可一杯茶水還沒倒滿,門扉就被大夫人從外推開,一進門就福了身子悲苦道“侯爺,你快去看看敬嫻那苦命的孩子吧,針線房出了點事,原本也沒多要緊,可那丫頭想不開竟一頭跳到了荷花池裏,如今躺在床上人事不知。”

    李嬤嬤沒攔住人原本跟進來告罪,一聽這話,嚇白了臉,立在一旁半個字不敢吭。

    侯爺也是嚇了一跳,侯府本就人丁稀薄,桂姨娘又剛出了事,若是蕭敬嫻真有個好歹,那,那……

    他心頭又緊又疼,都顧不上觀察大夫人的神色,跨步就往外奔。

    蕭婉容也緊著步子跟了上去,她有一種預感,這事比她想象中的難,大夫人準備得比她預料中的周全,這一次對峙一個不慎,她連著她身邊的人都會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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