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婉容將一切看在眼裏，卻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一個眼神示意，便有侍衛抬著好幾筐銅錢進來，然後再一招手，侍衛便站在了早就設置好的賬桌邊上。

    等這一切都布置好，下麵人竊竊私語的聲音就更加響亮起來。

    蕭婉容咳嗽一聲，而後道“庫房那邊的事情你們都已經聽說過了吧，犯了錯誤的坦白，本夫人一個都沒有處置，沒有犯錯的，本夫人自然記在心中，而後等有了機會就會提拔。”

    話音一落，下麵的人就接嘴道“庫房的事情奴婢們自然聽說過，也知道三夫人您是心胸開闊，不願意多和奴才們計較的好主子。

    可咱們都是安安分分的人，這麽長時間來，犯了錯也都挨了罰。三夫人這時候和咱們說庫房的事情，奴婢們實在不知道什麽用意。”

    說話的是個四十多歲的婦人，一看年紀就知道是府上的老油子。

    “安安分分還能搶主子的話說，看來你們廚房的規矩還得再立一立！”

    那婦人一聽這話，眉毛就挑了起來，不服氣道“主子是寬和的主子，奴婢們自然就敢說真心話不是？

    奴婢不敢有冒犯主子的心，實在是現在時辰不早了，我等奴婢要趕緊去準備膳食，以免誤了主子們用膳。

    上次一個疏忽，奴婢們這一年就都白幹了，再有哪麽一次，奴婢的一家老小可真就不用活了。”

    主子才說一句，這奴才就敢還十句，要說她後麵沒有靠山，蕭婉容絕對不會相信。

    可再有靠山，也不過就是一奴才，蕭婉容難道還會怕她不成話？

    她也不和那奴婢廢話了，隻淡淡說了一句“既然不敬主子，那今天的賞錢，你也就不用領了。”

    那奴婢沒想到蕭婉容今天是要發賞錢，現在悔得腸子發青卻也無濟於事。

    她原本還想說點什麽，蕭婉容卻並不給她機會她。

    “現在，還有人質疑本夫人的行為嗎？或者，還有誰覺得本夫人要怎麽做事，還應該給你們一個交代？”

    蕭婉容的話音很輕，話音一出，卻讓整個場麵瞬間安靜。

    他們都不敢說話，隻等著蕭婉容吩咐後麵的事情。

    這個效果，蕭婉容還是挺滿意，她朝周圍掃視了一圈，然後才接著道的“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那本夫人可就接著說了，要是中間再被人打斷，那可不好意思，本夫人隻能賞你們板子了。”

    “奴婢們不敢冒犯夫人！”

    “那好！”

    蕭婉容端起茶盞輕呷了一口香茶，而後才道“和上次庫房一樣，要在本夫人手下辦事，便得讓本夫人知道你們的底細。

    看見那邊的幾個桌子了嗎？過去仔仔細細的說說自己的過往，包括在什麽地方當差，家裏都有什麽人，獲得過什麽獎勵或懲罰，自己最擅長做什麽。

    所有的這些說清楚，便能去領五兩銀子的賞錢。”

    底下的人又忍不住的開始竊竊私語，蕭婉容知道應該給她們一個消化的時間，也停了下來，平靜的等他們說完。

    大家卻好像有說不完的話，蕭婉容一盞茶水都喝完了，場麵還是鬧哄哄的。

    所以，錦書抓了個茶盞就摔進了人群中，然後厲聲喝道“平日裏三夫人對大家都太寬鬆了是不是？主子麵前這樣放肆，當真想挨板子？”

    茶盞碎在人群之中，飛濺起來瓷器劃壞了好多人皮膚。大家紛紛受驚，不自覺的安靜了下來。

    等場麵絕對安靜了，蕭婉容也不追究那幫人的放肆，隻接著道“今天是給你們機會，隻要是今天說坦白出來的錯處，本夫人承諾絕不計較並永遠不翻舊賬。

    可若是今天不說，往後被本夫人查出來，那便是雙倍懲罰，禍及家人。”

    大家心裏都複雜得不行，卻再沒有人敢放肆反駁。

    蕭婉容很滿意的看著大家，然後道“長處好生寫下來，本夫人會根據你們的長處，重新調配你們的位置。

    若是有什麽缺點也不用害怕，在本夫人手下辦事，忠心是第一要緊，至於缺點什麽的，隻要不影響辦事，都不打緊。

    便是辦事能力差一些也沒關係，隻要有心，本夫人可以慢慢的教。”

    這話說完，蕭婉容早就收複的那些人便主動往賬桌子那邊走，一邊走一邊替蕭婉容叫好“主子知人善任，又心懷廣闊，奴婢們能在您手下效勞，三生有幸。”

    原本不是蕭婉容一派，聽了蕭婉容的事跡，見識了蕭婉容的為人之後，想要投靠蕭婉容的那些人也逐步往賬桌子那邊去。

    她們不奉承蕭婉容，心裏卻對暗暗在下決心既然主子願意將什麽都擺在明麵上，那他們就不和主子玩兒虛的，既然主子最關心的是奴婢們得忠心，那他們便知道該怎樣做能討主子歡心了。

    兩類人在賬桌子後麵排了長長的隊，剩下的人便沒有多少了。

    她們有的在猶豫究竟該怎麽辦，是果斷依靠蕭婉容，將自己的底根交到蕭婉容手裏，從此隻能忠心；還是該再觀望觀望，看看張王妃有沒有法子破了蕭婉容的局？

    畢竟蕭婉容今天的做法明顯是在抓人的把柄，在高門貴胄之地當奴才的，哪有幾個就真的能幹幹淨淨？

    從小到大犯的事情全部招供出來，往後哪裏還有在蕭婉容麵前抗爭的餘地？

    張王妃要是知道蕭婉容的作為，一定會想辦法阻止的是不是？

    他們在觀望著，王妃黨卻直接和蕭婉容叫起了板。

    打頭陣的還是那廚房管事肖家媳婦，她左右是拿不到賞錢了，於是豁了出去“三夫人欺人太甚，奴婢死也不服。”

    蕭婉容喝著茶水並不管她，由著她鬧。

    肖家媳婦卻更是來了勁，她直接跪在了地上，一個連著一個響頭磕“奴婢在府上當了二十多年差，還沒聽說過要像新主子交代以往犯了什麽錯！

    以往的錯自然都挨了罰，三夫人若是信不過奴婢們，大可以將奴婢們全都攆出府去，您將滿王府全都換成您培養出來來人，那你就很放心了。”

    蕭婉容依舊淺淺的喝著茶水，偶爾無聊了就把玩把玩自己修長白皙的手指。

    她不管，錦書自然得管。

    錦書重重的咳嗽一聲，而後笑道“三夫人不過是給你們一個報備錯誤的機會，都說了不會懲罰，也不會翻舊賬，你還不滿意？

    難道你們看不出來三夫人這是在保護你們？這時候你們說了，夫人承諾不計較了，往後便是有壞心的想拿你們過去的汙點來要挾，你們也能挺直了腰杆不怕。

    讓你們寫優點，更是為了給將你們放在你們更擅長更適合的崗位上，比如小倩喜歡梳妝，手巧心思也通透，那夫人這裏缺梳頭丫鬟的時候就能直接用她。

    這樣的一個流程，還給你們賞錢，要不是又二心，你們為何就這麽不滿意？”

    錦書一席話將這些人說了個啞口無言，三夫人和虞美人賭約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時間不多，想分出勝負，必然會從對方奴才身上下手。

    三夫人這樣做，一是保護他們，二來也是預防虞美人他們使壞。

    明白了蕭婉容的用心，也相信了蕭婉容想知道他們過去，優缺點以及懲罰情況並沒有惡意，那些心中害怕有顧忌的人也終於放下了心。

    又有一部分人往桌麵那邊走去。

    即便這樣，剩下的人也都不少，蕭婉容看似在把玩指甲，餘光卻將這些人看了個明白，並在心裏將這些人的名字記了個清清楚楚。

    她知道，這個時候還不敢去寫過往的人，要麽就是身上的罪太重，即便她有心忽視都忽視不了，要麽就是張王妃那邊的人，他們不但自己不會將把柄遞給蕭婉容，還會阻止別人效忠蕭婉容。

    果然，錦書話音剛落，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就瘋了一樣衝了出來。

    大家都以為她是要衝著蕭婉容去，誰知她一出來就已一頭往廊柱上撞“老奴伺候老太妃三十八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卻沒想到到老了還要被人審犯人一樣審。

    奴婢為王府效命，一沒貪汙受賄，二沒陽奉陰違。便是偶有錯處，主子體諒也沒深究，到頭來卻要向你個毛都沒長齊的後生懺悔？

    老奴受不起這等侮辱，老奴今天將命賠你給你。”

    當她喊出第一句話的時候，他身後的那些奴婢就已經追過來緊緊將她抱住，不讓她做傻事。

    可她依舊用盡了力氣掙紮，好像今天死不成，她都沒臉活了一樣。

    等說完了這些話，肖家媳婦卻也跟著哭了起來“老姐姐你說得在理，奴婢們不是心虛，實在是受不起這等侮辱。

    在府上幾十年，哪能就沒有犯錯的時候？當初挨了罰，我等心中已經是內疚萬分，誰曾想今天還要自挖傷疤，在後生麵前懺悔也就罷了。白紙黑字的寫下來，那可是一生的汙點。”

    她聲淚俱下，滿心哀傷，說話的同時，還看了看等著記錄的那些人，然後，學著那老嬤嬤的樣子，使勁往廊柱邊上衝，要撞柱子自殺的樣子——

    她說“老奴也將這條命給你，等我死了便在天上看著，看這天下有沒有不翻舊賬的主子。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這是老祖宗留下的至理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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