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宮門口猛然打開，月光頓時從殿外灑落，投射出一道細長的人影。

    不會是許成業那個變態吧？

    這麽晚了他還來幹什麽？

    人影越靠越近，姬栩栩下意識往後縮了縮，心中忐忑不安。

    慢慢的，那人影走過轉彎處，姬栩栩才看清。

    不是許成業？

    是紅葉？！

    看清來人之後, 姬栩栩並沒有放鬆，反倒更加提起心來。

    看到紅葉這一刻，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陛下。”

    停在轉角處，紅葉停了下來，並沒有行禮。

    月光昏暗，寢宮內沒有亮燈, 姬栩栩也看不見紅葉的麵容。

    “紅葉將軍，是你幫助許成業替換了禦林軍，對吧？”

    “是。”

    “所以，你知道了你父兄的死因？”

    “知道了。”

    看到紅葉的那一刻，姬栩栩就猜到了。

    如果不是知道了父兄了死因，紅葉又怎麽可能會背叛。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十二年前。”

    聞言，姬栩栩愣了愣。

    十二年前，不就是紅葉父兄被害死的那年嗎？

    “所以，隱忍了這麽多年，你要為你的父兄報仇嗎？”

    “父兄？”姬栩栩嘲諷一笑，“陛下可知當初那場戰爭中，多少英魂含冤而死？”

    “他們都是大晟最忠誠的士兵，他們願意擔上性命，誘敵深入。”

    “可結果呢？”

    “就因為你們這些掌權者的猜疑，合圍大軍遲來兩個時辰，他們浴血奮戰至最後一人，都沒等來援軍。”

    “被拿命效忠的人背叛是什麽滋味，陛下知道嗎？”

    紅葉很激動，她的聲音有些顫動。

    姬栩栩感同身受，“或許, 比現在的朕，還要難受的多吧？”

    “我今天來到這裏，不僅要為我的父兄報仇，更要為那數千冤魂報仇。”

    紅葉抽出腰間的劍，緩緩向著女皇走去。

    “我隱忍了這麽多年，對先帝卑躬屈膝，好不容易等到機會調回了京城，他卻先一步病死了。”

    “他就這麽輕易的病死了。”

    “所以，他欠下的債，就由你來償還吧。”

    話音落下，紅葉也走到了龍塌邊上。

    抬頭舉劍，姬栩栩看到了她那猩紅的顏色，而後閉上了眼睛。

    “叮～”

    一聲輕響傳到耳邊，姬栩栩輕動了一下脖子，發現自己還活著。

    睜開眼睛，她看到了紅葉手中的斷劍、掉落龍塌旁的劍尖、還有旁邊一個模糊的虛影。

    紅葉緊急後退，一臉防備的看著那個虛影。

    “你是誰？”

    就在剛剛，她的劍揮下去的時候, 那虛影突然出現, 抬手間便折斷了她的劍。

    那虛影很模糊, 像是完全由某種力量組成的，看不清容貌。

    “你不能殺她！”虛影揮了揮衣袍，輕聲開口。

    紅葉舉著斷劍，“如果我偏要殺呢？”

    “有我在，你殺不了。”

    虛影說話很隨意，似乎紅葉不足以對他產生任何威脅。

    “那我就先殺了你。”

    話音落下，紅葉運轉身上全部力量，揮著斷劍像虛影斬去。

    她這一劍，威勢極大，劍氣凝結補全劍尖，殺意十足。

    “唰～”

    然而，下一刻，隻見虛影揮了揮袖袍，紅葉身上的威勢即刻消散。

    內力、靈力、劍氣瞬間便無影無蹤了。

    “這怎麽可能！”

    眼看著自己身上的力量流失，紅葉震驚無比。

    瞬間幻滅她這個中天位的全力一擊，就算是大天位恐怕也做不到。

    “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殺她。”

    虛影嚐試勸說道，“上一代的恩怨，你們下一代，沒必要繼續下去，冤冤相報何時了呢？”

    “可那些死去的冤魂怎麽辦？他們得不到應有的祭奠，怎能安息？”紅葉反問道，“既然走到了今天這一步，隻要我活著，她就必須死！”

    虛影無奈的搖了搖頭，“那是先帝犯的錯誤，那時的女皇不過八歲，她還什麽都不知道。”

    “而且如果不是她，你也活不到現在不是嗎？”虛影道。

    “你什麽意思？”紅葉疑惑。

    “那小子沒告訴你嗎？”

    虛影愣了愣，而後手掌一翻，憑空拿出一本厚厚的書，遞到紅葉麵前。

    “這是先帝生平，最後一頁你可以看一下。”

    紅葉疑惑的接過書，按照虛影的指示翻到了最後一頁。

    晟安帝二十七年，十一月初九

    晨時，帝下詔傳位皇女姬栩栩，並留密詔於影衛，諭誅殺紅葉。

    晚間，帝崩。

    紅葉一邊看著，虛影一邊在旁說道。

    “其實，先帝一開始沒殺你，也隻是懷著對你父兄的愧疚。”

    “但他臨死的時候，又不太放心留下你這個禍患，便留了密詔要殺你。”

    “是女皇沒遵循先帝口諭，她覺得是先帝對不起你，你是無辜的，所以沒將密召交到影衛手中。”

    “這才讓你活到現在，坐上禁衛軍統領的位置。”

    “所以，你不該殺她的。”

    聽著虛影的話，紅葉又看了兩眼手中的書，看了幾眼姬栩栩。

    她突然明白了。

    原來女皇留她到現在，是因為女皇的善良，是女皇想替父還債。

    紅葉倒是沒覺得虛影作假，畢竟以虛影所展現的實力，直接殺了她甚至要比解釋這一通來的輕鬆。

    “原來，從始至終，都是我執念太深了。”

    紅葉自嘲一笑。

    她這兩年心心念念要殺的人，竟然是保她活下來的人。

    真是造化弄人啊！

    回過神來，紅葉看向虛影，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既是女皇的護衛，為什麽不直接殺了我，還費力跟我說這麽多？”

    “我可不是她的護衛！”

    留下一句話，虛影直接消散於空氣之中。

    看著虛影從出現到緩緩消散，姬栩栩半天沒回過神來。

    她知道，這虛影就是帝錄閣那位。

    可姬栩栩不明白，為什麽剛剛許成業要殺她的時候他沒有過來，現在卻過來了？

    回過神來，姬栩栩看向紅葉。

    “是父王對不起紅葉將軍一家，如果紅葉將軍想殺朕那就來吧，朕不會再讓人阻攔了！”

    紅葉在原地站了良久。

    她一直盯著姬栩栩，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半晌之後，紅葉扔掉了手中的斷劍，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她留下了兩句話。

    “十二年前，先帝背叛我父兄；十二年後，我背叛了陛下。”

    “今日過後，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