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在猜測什麽，你在猜測，會不會是這名少女的父母，或者親人朋友對葉光毅恨之入骨，殺了他？”

    “是，我確實有這麽想過。但我始終不想這樣去想，他們都是受害者。”

    “我有這個女孩家人的聯係方式，你可以嚐試著，去問一問。”

    冷靜遞給李凡一張名片，上麵印著一個敞亮的名字：康陽。

    康陽，s市某著名企業家，十五年前，其女康嬌嬌在一次放學途中被小混混葉光毅擄走，帶去小樹林裏實施了強jian。後來葉光毅被依法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但康嬌嬌不堪受辱，選擇了跳江自殺。

    單從作案動機而言，康陽殺害葉光毅的可能性極大。

    “屍檢結論出來了，死者確實是葉光毅，包子餡裏的器官確實是葉光毅的。葉光毅死於被割下命根子後的失血過多，生前有服用過安眠藥的成分。”

    “所以，你的意思是，葉光毅生前服用了安眠藥，是在睡夢中被凶手割下了下體失血過多而死的？”

    “對。”

    看樣子，凶手生前可能是非常了解葉光毅服用安眠藥的習慣。

    痕檢科恢複了葉光毅的手機，發現葉光毅生前，曾遭遇過網暴。許多騷擾電話，威脅短信紛至遝來，都是在為康嬌嬌打抱不平的。

    “你這個強奸犯真該死，活在世界上浪費空氣，怎麽不化學閹割你？”

    “就是，我要是那個女孩的父親，我能給他大卸八塊！”

    “這種人放出來幹嘛？留著禍害社會嗎？”

    翻開這些騷擾謾罵的短信，不堪入目的文字幾乎有上千條。

    難怪，葉光毅會服用安眠藥。原來葉光毅，也是遭遇到了網暴。

    不過李凡翻著翻著，卻驚訝地發現，葉光毅的個人信息泄露，被網暴的源頭，正是康陽的微博號！

    康陽現在已經是一名企業家，微博號也是官方認證的，之前康陽的微博基本都是一些正常的商業信息。但在葉光毅對康嬌嬌實施了犯罪之後，康陽的微博轉而就變成了一條條攻擊葉光毅，自己的女兒自殺後黯然神傷的微博。

    李凡找到康陽，本以為會是一副風流倜儻，年輕有為的標配成功人士的臉，卻沒想到展現在眼前的，居然是一張憔悴不堪的中年油膩大叔的麵孔。

    不愧是企業家，住的是豪華別墅，有專屬的司機，還有美女助理隨從。

    “你好，請問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康陽坐下來，禮貌紳士地給李凡遞了一杯水。接過杯子的時候，李凡清楚地看見，康陽手上的皺紋，已經很明顯了。

    “你好康先生，我這次來呢，是想跟您說個案子。您是否知道，十五年前，強jian您女兒的那個罪犯，如今被人謀殺了，屍體的某個部位，被包在包子裏。”

    話音剛落，康陽首先是一愣，但很快就表現出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他莞爾一笑，雙手禮貌地放在了膝蓋上，用極其溫文爾雅的語氣問道：“所以您是什麽意思呢？您是覺得，我是那個凶手？”

    “我並不覺得您是，您這麽一位溫文爾雅的好先生，不像是那種雙手沾滿鮮血的凶手。隻是我們警察辦案，不能忽略任何一條有價值的線索。”

    “哦這樣啊！”康陽十指交叉，輕鬆地放在膝蓋上。“我還真不知道。”

    李凡接著問道：“那您是不是之前，在微博上發文，狠狠地控訴過葉光毅呢？”

    “這，沒錯，是有。”

    “葉光毅在你發文之後，遭遇到了網暴，每天靠服用安眠藥度日。”

    “這，這叫網暴嗎請問？難道他這種人，不該死嗎？他逼死了我的女兒，間接害死了我的妻子，毀了我幸福的家，我為什麽不能發文控訴他？這犯法了嗎請問？我一沒造謠，二沒誹謗，我就是抒發一下我自己的情緒，不可以嗎？”

    李凡抿了抿嘴，神情開始變得複雜起來。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康先生，但現在事情是這樣的，葉光毅雖然十惡不赦，對你的女兒實施了犯罪，但他也遭受到了法律的懲罰。現在的他已經改過自新了。”

    “改過自新？好一個改過自新？你們這些警察啊，真的就像聖母一樣。當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你們就會雙標了。他是改過自新了，但是我的女兒和我的妻子能起死回生嗎？我的女兒經曆過那件事後，每天想不開，害怕任何人，最終選擇跳江結束自己的生命。我的妻子也因為這件事，選擇了服毒自殺。我好好的一個家，就被葉光毅毀了，我有什麽資格不恨他？他倒好，十五年刑期滿後出獄，新生活照樣可以有，但是我的餘生呢？”

    康陽越說越激動，神情逐漸變得憤怒起來。

    李凡欲言又止，沉默不語。

    康陽的所作所為，難道不是人之常情嗎？

    “對不起康先生，我可能確實沒法做到和你感同身受，但是，作為警察，我們還是應該盡職盡責。你隻需要配合我們的調查。”

    “行，有什麽，你問就是。”

    “11月19日至11月23日，這幾天你在哪裏？”

    “除了吃飯睡覺，一直都在s市的公司裏，給員工開會，你可以隨便問一個員工，或者我的助理。”

    “好的，我記下了。”

    李凡起身準備離開，卻瞅見了康陽家中牆上掛著的那幅一家三口的全家福，頓時心中百味雜陳。

    原本多好的一個家庭，現如今就剩下康陽一位孤家寡人了，真可惜。

    “這是您的妻子和女兒吧？真幸福啊！”

    “是，唉！可惜了，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您有想過，要重新開始嗎？”

    “想過啊，但是這種痛苦，我暫時還沒走出，走一步是一步吧。”

    李凡走出大別墅，心中卻有一種人去樓空的悲涼之情。

    “嗨！”

    迎麵走來的冷靜，正麵帶微笑地朝著李凡招手。

    她，為什麽每次就像是GPS一樣，都能隨時找到我？

    “嗨！我剛錄完康陽的口供。你那邊，有沒有什麽新發現？”

    “當然有，你看看這條微博。”

    冷靜打開手機，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人的微博主頁。隻不過這個微博博主的頭像，看上去特別眼熟。

    “這是.....”

    一時間，李凡卻想不起來了。

    “這是那個包子鋪老板啊！”

    “哦對對！”

    “根據我的調查我發現，這個包子鋪的老板，曾經點讚和轉發過康陽控訴、辱罵葉光毅的微博。而且康陽和包子鋪老板在微博上還有不少互動，看聊天內容，他們應該認識。”

    聽完這話，李凡開始有些疑慮了。

    怎麽感覺殺死葉光毅的，就像是康陽？

    不行，還得找到那個包子鋪老板問一問。

    “你先回警察局，我來問就行。”

    一眨眼的功夫，冷靜拍拍李凡的肩膀，迅速地攔了一輛出租車，消失在了李凡的視線裏。

    “唉等下！”李凡剛反應過來，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你還沒有拿我的警官證呢，你怎麽去問？”

    正當李凡準備摸出自己口袋裏的警官證給冷靜送去，卻驚奇地發現自己身上的警官證憑空消失了！

    我的警官證呢？丟了？完了完了！

    不過就在這時，冷靜即刻給李凡發了一條微信。

    “你的警官證我拿著了，謝謝。”

    她什麽時候拿的？

    李凡猛地回想起剛才的冷靜，就是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這個不經意的動作，居然能趁人不注意給警官證順走！

    我去！真是高手！

    李凡笑了笑，上了出租車，回了警察局。

    包子鋪老板正在開張一家理發店，正巧冷靜走了過來。

    “哎呀你說康陽啊，他可是我的大恩人啊！我之前的包子鋪的生意，他可照顧了呢！”

    “看來，你們很熟悉？”

    “那可不！說實話康陽老板的心腸特別好，對朋友那可真的是俠肝義膽的，怪不得生意做得那麽好。但就是可惜了，唉！”

    包子鋪老板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神色直接暗淡。

    不用問都知道，包子鋪老板的意思。

    “所以你對當年康陽的女兒康嬌嬌跳江自殺，康陽的妻子服毒自殺這事，是知道的？”

    “是啊，真是可惜了，多幸福的一家三口。”

    “所以你也在網絡上，幫著康陽一起對出獄後的葉光毅進行一番人身攻擊嗎？”

    “呃……人身攻擊？你什麽意思啊？難道你不覺得葉光毅很可恨嗎？就因為他毀了一個完完整整的家庭。”

    “我也覺得葉光毅很可恨，但是你是否知道，葉光毅現在已經死了，而且你之前包子鋪的那件事，那個命根子，就是葉光毅的。”

    “什麽？”

    包子鋪老板露出驚恐的表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現在我們就想問你，你和康陽既然關係那麽好，他經常來你這裏吃包子，那麽是否對你的包子鋪後廚，包子鋪地點，非常熟悉呢？”

    這時候，包子鋪老板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

    “沒，沒有。”

    包子鋪老板故意躲閃冷靜一下眼神，而冷靜早就看出了端倪。

    “你緊張什麽？我又沒說康陽是殺害葉光毅的凶手。”

    突然間，包子鋪老板朝著冷靜跪下，懇求道：“警察同誌，我求你一件事好嗎？能不能不要再查下去了？葉光毅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死了就死了，凶手也是為民除害。”

    “請你起來。”

    冷靜強壓著自己內心的悲憤，腦袋直接轉過去，不想看到自己被懇求的這一畫麵。

    “不，我求求你答應我，不要再查下去了。”

    “先生！殺人是犯法的，葉光毅雖然可恨，但是輪不到其他任何一個人去審判他，應該由法律去審判，知道嗎？更何況，現在還沒有證據證明，康陽就是凶手啊！”

    “即便是康陽不是凶手，那凶手殺死葉光毅，也是做了一件對的事啊！”

    “對不起，我，我無法和你感同身受，我隻想做好我本職的工作，請你起來吧先生。”

    早已經習慣世態炎涼的冷靜對這種熱情澎湃的場麵早就已經不作任何表態，隻能硬是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離開了現場。

    李凡回到警察局，將口供交給了張隊。

    冷靜將包子鋪老板的行為告訴了李凡，李凡不得不懷疑，這是康陽所為。

    “我們核實了一下康陽所說，他沒有撒謊，大部分時間都在公司裏。隻是吃飯睡覺的時間，目前無人可以證明。大別墅內部的監控，也一直沒有開。”

    這麽來分析，康陽有充分的殺死葉光毅的作案動機，而且監控恰巧就在葉光毅遇害後的那幾天沒有開，其餘都是開的。這樣討嫌的行為，著實讓李凡覺得康陽的作案嫌疑很大。

    “康陽體格健壯，要想一刀割下葉光毅的命根子很簡單。而且在大別墅內，他完全可以作案後清洗刀柄的痕跡。康陽作案動機充分，作案之前害怕留下證據特意關了監控，因為和包子鋪老板熟悉，作案後將葉光毅的命根子拋屍在包子鋪老板的後廚裏，包子店老板沒有覺察到，這才被顧客吃出。作案時間康陽也是充分的，他可以利用吃飯睡覺的時間，比如晚上。”

    這是張隊的推理，看起來的確合理，但康陽事殺人凶手的指正，完全沒有任何的證據。

    “我並不認同這樣的推理。”李凡站出來，第一個提出反對。“我認為，凶手和上一個人販子被殺的案子，應該是同一個人。這兩個案子之間的共性，太多了。”

    話音剛落，在場的許多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盯著李凡。

    “僅憑共性，就能說明是同一凶手嗎？”

    “很多連環殺人案，不都是這樣嗎？再說了，凶手是否為康陽，還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

    “所以現在，我們得需要一個方向，就是找出康陽是否為凶手的證據！”

    “但是這樣總體方向就錯了，如果這兩起案子是同一凶手，那豈不是白白浪費了偵查方向嗎？”

    “可是首先，我們需要排除康陽的嫌疑。其實我們雖然是本案的局外人，但是我們從心底裏，也是非常不希望凶手是康陽的，不是嗎？”

    張隊這麽一說，李凡的心裏就好受了許多，也理解了許多。康陽是一名良心老板，每一個認識他的人對他的口碑都非常好，這樣的人，若是凶手，會寒了多少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