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袍詭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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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貼身裝好灰布錢袋,吳諱並未被遲來的驚喜衝昏頭腦,反而調整心態,繼續耐著性子守著書攤。

    期間代寫了兩封書信,多賺了二十文錢。

    直到日落西山,他才用竹簍裝了吳成鬆早年存下的藏書、右手夾著自製的折疊木桌,朝家中走去。

    橫穿過外城長街,一頭鑽入陰暗小巷、拐過數條陰暗小巷之後,吳諱才看到自家的破落小院。

    一路不停,伸手推開了院門。

    心情大好之下,平日覺得沉重勒肩的竹簍也似乎輕了許多。

    抬眼一看,堂屋中亮著的油燈光芒提醒著他,老爺子已經回來了。

    輕車熟路的將擺攤事物放進柴房,剛一推開堂屋門,正準備將好消息告訴老爺子的吳諱不由一呆。

    怎麽多了個小女娃?

    “回來了?”正在擺弄碗筷的吳成鬆頭也不回的道“去廚房把飯端過來。”

    “嗯”了一聲,吳諱又看了抓著衣角的小女孩幾眼,才轉身去廚房端飯。

    “東城也鬧了疫病,她雙親離世、孤苦無依,以後就跟我們過了。”

    老爺子眼皮也不抬,語氣毫無波瀾。

    吳諱夾菜的手微微一頓,隻瞬間,臉上的若有所思便換成了溫柔笑容,將手中彌足珍貴的油渣夾到了小女孩碗裏。

    世人都可以質問吳成鬆,明明二人過活已這般艱難,為何還要自增負擔?

    唯獨吳諱不行!

    哪怕他魂非其人!

    當然,吳諱根本沒有質問的想法,他想的是,有妹妹了……

    “小妹妹叫什麽啊?”

    小女孩眨巴著清澈透亮的雙眼,怯生生道“我叫小醉,薑小醉,娘親說爹爹經常喝醉,所以我就叫小醉。”

    薑小醉衣衫襤褸、滿麵風塵,都快瘦脫相了,也不知道老爺子是在哪裏遇到她的。

    吳諱心中長歎,麵上依舊笑著,一個勁往女孩碗裏夾菜,“小醉啊,那以後我就是你大哥了,你今年幾歲了啊?”

    許是吳諱的輕柔語氣與和藹笑容感染了她,薑小醉說話時多了幾分輕快。

    “小醉今年八歲啦,會洗衣服,會洗米,掃地。”

    八歲,八歲還沒有這張目測不到一米的方桌高,應該是在最需要營養的年齡、長期食不果腹的緣故吧,吳諱心中想。

    沒有多說其他,吃完吳諱收了碗筷,對老爺子說了句“那今後我就睡堂屋”,便自顧鋪床去了。

    吳成鬆身形高大,顴骨很高,已是知名之年,皮膚稍黃,皺紋明顯。

    一頭枯發挽成單髻,隨意用不知道哪裏撿來的樹枝束在頭頂。

    目送吳諱出門,吳成鬆喃喃道“臭小子倒挺懂事,不枉我一番周折。你現在對她好點,將來說不定就是一家人了……”

    說罷,吳成鬆低頭看著不諳世事的薑小醉,摩挲著她同樣枯敗的頭發,柔聲道“爺爺燒水給你洗頭好不好?”

    洗漱幹淨後,薑小醉睡上了原本屬於吳諱的床。

    堂屋中,就著昏黃油燈,吳諱對吳成鬆道“老爺子您明日出門還是把我之前給你準備的口罩戴上吧,疫病始於北城,已經傳到東城了,大意不得。”

    吳成鬆捧著書卷,頭也不抬,甩了句“我心中有數”。

    沉吟少頃,吳諱又道“對了老爺子,我攢夠二十兩銀子了,打算明日就去內城。”

    翻書動作微微一頓,吳成鬆抬頭看了一眼吳諱,張了張嘴,猶疑數息後才道“習武講究根骨天分,你攢夠了也好,早日認清自身,好安心讀書。”

    吳諱也不反駁,他了解吳成鬆,知道他屬於嘴硬心軟那一類。

    又叮囑他明日出門記得帶上整個大炎王朝都獨一份的特製口罩後,自去堂屋角落拚桌睡覺了。

    有些人表麵睡了,其實並沒有睡。

    吳諱閉眼躺下,意識驟然沉入了葫蘆空間。

    這處特殊空間是今年三月、掠天葫蘆的能量蓄滿之後突然出現的。

    灰蒙蒙的空間中,吳諱的身影無聲出現。

    前方不知是什麽材質、或是以什麽狀態存在的漆黑牆壁上,有四行閃爍著淡綠熒光的字。

    “姓名吳諱

    能量狀態滿【可掠奪】

    境界無

    功法無

    武技無”

    “快了!馬上就能接觸真正的武道了!”

    吳諱望著那四行字,不由又在幻想自己舉世無敵、縱橫天下的畫麵。

    因為兩世為人的他清楚知道,這些字意味著什麽!

    每日一看之後,吳諱戀戀不舍的退出了葫蘆空間。

    老爺子不知何時回房睡了,堂屋油燈已滅,吳諱也真正進入了夢鄉。

    ……

    翌日。

    吳諱起了個大早,帶上錢和口罩,興衝衝的朝內城趕去。

    大炎銅錢一千文可作一貫,一貫又折合一兩銀子。

    而平日流通的銅錢,又分大錢、小錢,一文大錢可當五十文小錢。

    此前吳諱攢的錢每滿一貫,吳成鬆就會去內城的劉家錢莊,為他換成方便攜帶的銀子。

    所以即便還有一千文大小皆有的散錢,用他平日擺攤所用的灰布褡褳來裝,也足夠了。

    原身自幼熟讀大炎曆史,完全接受了原身記憶的吳諱知道,大炎王朝以武立國,天下最好的修武資源,從來都是掌握在朝廷手中。

    所以別看九峰城一個小小縣城,縣衙之中那是高手如雲。

    坊間流傳的九峰城第一高手盧延山就不說了,若是他沒有兩把刷子、鎮不住九峰縣城,也不會當上知縣。

    其麾下捕頭薛林海更是大名鼎鼎,穩坐九峰第二強者的位置,手下捕快是個個身懷絕技。

    再之後,才輪到內城各家武館的館主院長。

    值得一提的是,在官府強大的武力鎮壓下,吳諱想象中的各類小幫小派根本就沒有生存的空間。

    後來他才明白,府衙捕快個個都是武道好手,平日正愁沒有功績,最是喜歡民間武人以武犯禁。

    執法的過程,那真正是將以暴製暴貫徹到底。

    平民中小偷小摸雖然存在,但在朗朗乾坤下敢摸包的好漢,吳諱來了三年還從未見過。

    畢竟官武一體,誰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挑戰官府權威?

    隻要你按時繳了官府的稅,即便當街被搶,也會有官差捕快替你尋回。

    因此即便身懷巨款,吳諱也是毫不擔心。

    常言道“春風得意馬蹄疾”。

    吳諱輕車從簡,除銀錢之外沒有帶多餘的東西,平日需要走一刻鍾的路程,今日隻用了半刻便看到了標誌性建築。

    前方那立著石牛雕刻的巷子名叫石牛巷,過了哪裏,再拐兩個彎,就能看到南城長街了。

    正走著,一陣怪異腔調突然竄入吳諱耳中。

    偏頭一看,那石牛巷中紙錢紛飛,巷口右數第三戶人家門口,有草席裹屍,婦人旁跪,白袍人影背對巷口,低吟頌念。

    “大劫將臨,天地皆暗。

    日月無光,眾生罹難。

    山海盡碎,靈葬降誕。

    唯舍軀殼,極樂彼岸。

    明明無量,萬靈真宰。

    至聖先天,極意自在。

    ……”

    “至聖先天,極意自在……”

    心口發燙,吳諱悚然驚醒。

    不知不覺間,他竟停下腳步跟著念了出來,好似著魔一般!

    那白袍身影微微一頓,偏頭朝巷口瞥了一眼。

    吳諱當即脊背發涼、汗毛倒豎!

    特別是從他的視角,能看到披麻戴孝的婦人目光呆滯,一副被抽了魂的木然模樣,更是令他心中發毛。

    “這人……有問題!”

    白袍身形未動,頌念之音驟然再起,且越來越急。

    吳諱顧不得探究葫蘆圖紋為何發燙,當即拔腿就走。

    因為直覺和發燙的葫蘆都在告訴他,此地不宜久留!

    一路近乎小跑,吳諱猛然衝出了幽深環繞的小巷。

    站在人來人往的外城長街,他心有餘悸,轉身回看。

    常年難見陽光的昏暗巷道中似還有頌念糜音在回響。

    “不是喪禮!

    這個世界唯武獨尊、佛道無蹤,根本就沒有停屍念經的喪禮!

    這莫非……是某種邪功?

    要不是掠天葫蘆,我肯定著了他的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