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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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登甲帶著一直貼身保護他的最後一名雷音供奉,以及隸屬劉家的數名武人,終是趕到了客棧門口。

    眼見方才大發神威的小子對他視而不見,劉逸舒臉色難看。

    若非自家老爹人還未到聲先傳來,他下一步就準備叫人攔下吳諱。

    劉登甲是個五短身材的白麵中年。

    他快步來到場中後先是環視一圈,並未看到有諸如薛林海之類的縣衙高手在場。

    隻有個似乎是姓左的快班衙役和一個半大小子站在門口,心中大石才終於放下。

    “快快將兩位供奉送去醫館!”

    吩咐完畢,劉登甲這才皺眉看向劉逸舒,皺眉道:

    “你怎如此衝動?

    沒出人命吧?

    縣衙來人傳令,說那霍淳擅練邪功,要將我們劉家武人收押審查”

    劉登甲話未說完,便被劉逸舒驚叫打斷。

    “什麽!?爹你說的可是真的?”

    “我還能誆你不成?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假傳官令”,劉登甲大臉一沉,脖頸上的粉紅胭脂印讓他看起來並不是那麽威嚴。

    劉逸舒如墜冰窟,瞪圓雙眼看向站在客棧門口的左虞。

    隻見後者抱著右手,麵沉如水,同樣冷冷看來。

    在左虞身旁,吳諱坐在客棧門前的石階上,抱著一種看戲的心態,一臉平靜的盯著場中。

    這就是坊間流傳的九峰第一世家?

    “武力果真雄厚,若是我直接將霍淳打死,就算沒有惹下官司,也必定會被劉家盯上、伺機報複。

    不過現在有盧延山在此,前後包庇邪功賊子,後有劉家公子張揚跋扈,縱容手下打傷官差。

    我倒要看看,這劉家會如何收場。”

    幸災樂禍不至於。

    畢竟吳諱與他在乎之人都平安無事,與劉家也是往日無怨、近日無仇。

    他隻是單純的好奇,這種財武雄厚的世家與官府之間,究竟會碰撞出什麽火花來。

    另一邊。

    劉登甲對好大兒的反應甚是奇怪,雖然這小子平日囂張了些,可學武之前總歸讀過幾年書,還懂得長幼尊卑。

    究竟是發生了何事,會讓他失態到當眾打斷自己說話?

    “怎麽了?”

    劉逸舒渾身冒汗,他知道,自己闖禍了。

    驚慌之下,竟將帽子全部扣在左虞頭上。

    “他害我!

    爹!他故意害我!”

    劉登甲連聲嗬斥。

    好不容易穩住劉逸舒的情緒,從一名口齒伶俐的家丁口中知道了事情始末,隻覺天旋地轉,連罵劉逸舒三聲蠢豬。

    搞了半天,竟然連打死霍淳的凶手是誰都不知道,打傷衙役不說,自家雷音還傷了兩個!

    這辦的是什麽事?

    劉登甲總歸要老成許多。

    當即小跑著來到左虞身前,就要施展他最熟練且通常都會有效的手段,砸錢息事、送禮寧人!

    正此時,一道身著墨色長衫的挺拔身影從客棧中施施然走出。

    知縣盧延山!

    整個畫麵在劉家父子看來,竟如同根據話本編排的大戲一般,夢幻離奇!

    區區武人鬧事,竟會驚動先天境的知縣大人!?

    不是該捕快抓人、審問清楚之後,這位知縣大人才會升堂裁決嗎?

    “劉登甲”,盧延山聲音平靜,“你這兒子是該受點教訓了,今日若非我在此,這紅杉客棧,恐怕會被他拆了吧?”

    豆大汗珠從劉登甲額角滑落。

    他現在很後悔,當初這一發應該弄在羊腸裏,不然怎麽有今日之事?

    吳諱很失望。

    因為盧延山從頭到尾隻說了這麽句話,在場的劉家人就被左虞一人全數押回縣衙聽審去了。

    沒有他想象中的沆瀣一氣,也沒有他以為的針鋒相對。

    打從盧延山一出來,劉家就跟被霜打過的茄子一樣,蔫兒得不行。

    帶著吳成鬆和薑小醉一同去縣衙找秦玉弩的途中,盧延山未著官服,一行四人好似踏青一般。

    當然,如果不是街上行人紛紛以布蒙臉、行色匆匆的話,整個畫麵就更加和諧了。

    “你似乎很失望?”

    盧延山這次並未動用先天武域。

    而他這副像是與熟人聊天般的語氣,再一次讓吳成鬆心中‘我兒吳諱領先爭渡在科舉大流中的武人無數步,已經在為朝廷辦事’的念頭,愈加根深蒂固了。

    吳諱抱著薑小醉,很是自然的應道:

    “談不上失望,隻是管中窺豹,看清了世家門閥在炎朝的地位而已。”

    盧延山哈哈一笑,也沒有半點知縣和先天高手的架子。

    “不愧是秀才之後,心思就是多。

    不過你看錯了,劉家代表不了炎朝世家。

    泱泱炎朝,不是每個人都想入朝為官,為官者,也並非誰都想造福一方。

    我朝是掌握著普天之下的九成修武資源,可那剩下的一成,也足夠養出一部分不畏皇權的武道世家了。

    此為官史,你當不知,炎朝定鼎天下之初,江湖宗門林立,各自稱霸一方。

    而今炎朝九道,彼時被稱為九域,一域一武聖,便是太祖,也隻能懷柔以待。

    直至九聖消亡,三百年前,當今江東赤龍道赤龍王,彼時的輔國大將軍徐嘯馬踏江湖,屠盡天下宗門高手。

    炎朝才設州城武院,擢各地武館,以聚天下武才。

    而真正雄踞一方的世家大閥,我朝曆代君主,從未有一人敢動!

    其中最為強盛、甚至能與皇庭合作的炎都公輸家,便是世家代表。

    那種千年世家,便如參天大樹一般無法撼動。

    所以你隻窺到了豹身一毛,而非其斑,萬萬不能掉以輕心。

    這些等你去了州城,慢慢就會明白的。”

    吳諱若有所思,頗為紛雜。

    今日不是初見嗎?

    就算沒有變節,也太隨和了些吧?

    那種點撥後輩的既視感是怎麽回事?

    老秦的麵子就這麽大?

    炎朝世家這麽厲害,怎麽不幹脆自己做主宰九道的皇帝?

    三百年前的大將軍現在還是一道之王爺?

    人不都是百歲入土嗎?

    什麽人能活這麽久,是因為武道嗎?

    吳諱哪裏知道,盧延山統轄九峰多年,今日還是第一次見到如他這般的武才!

    半年雷音不足為奇,淨州便有許多。

    可若是將這番成就放到一個家徒四壁、莫說補血好藥,連武館學費都要舉家之力積攢三年的窮小子身上。

    就顯得極為離奇、乃至離譜!

    若是能得資源培養,他會走到什麽地步?

    不說舉薦這般武才的諸多好處,單是吳諱那在知情人眼中璀璨光明的未來,就值得盧延山一番點撥!

    “此番話重在讓你知曉世家之大,關於武道,一步一步走踏實了才是正道,知道太多並無益處。”

    盧延山說完不管吳諱。

    像是提前算好一般,他說完最後一句話,便自顧進了縣衙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