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三章 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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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顆足夠兩人合抱的枯樹之中。

    戚玄整個人毫無生息,宛如被人封在樹幹中的枯屍一般。

    心跳被血氣修為壓至最低,幾近於無。

    他沒有猜錯,哪怕他的修為要比軍士強出一線,他也非軍士之對手!

    所以驚覺長刀鏽蝕後,他沒有再嚐試拔刀,而是虛晃一槍,覓機逃了。

    那軍士久尋不到,明顯陷入了暴怒之中。

    下一瞬他猛然回頭,緊緊盯著數十丈外的地麵。

    那裏枯葉隆起,明顯與其他地方不一樣。

    軍士略一感應,麵上浮現出一抹殘忍獰笑。

    樹幹中,戚玄心中湧出一股無奈。

    他此前為甩開軍士,用遁法傷了己身,原本是靈竅中境的修為,而今已是跌落到與軍士相當。

    也正因如此,他能避過軍士的武道感應。

    可女童不能!

    那枯葉堆中,赫然正是之前兩人打鬥時,不知逃去了哪裏的女童!

    是命?還是運?

    又或是單純的巧合?

    戚玄不知道,這巧合令他無奈,但細細想來,又在情理之中。

    一個沒有血氣修為的女童,又能跑出多遠,跑去哪裏呢?

    “嘭!”

    樹幹炸開,受戚玄控製,無數碎屑如長了眼一般,紛紛向軍士激射而去。

    與此同時,戚玄整個人化身黑線,直接一把抓出枯葉中的女童,飛速逃竄。

    身後怒吼震天,本就飽受暗傷饑餓折磨的戚玄身上再度傳出道道梵音。

    他再一次用出了不惜自損根基的家傳遁法,終是甩掉了修為低於他的軍士。

    天亮了。嘀嗒小說網

    一處不知是哪裏的河邊。

    河水不急,卻如死水一般,莫說魚蝦,便是連最為常見的水草也看不到。

    很明顯,這裏也曾遭受過邪靈光顧。

    右臂傷口被包紮過的女童不再懼怕戚玄。

    也沒有再次逃跑。

    時不時看向戚玄懷中,那裏有一塊被人踩過的餅。

    戚玄沒有管她。

    相遇至今,二人從未說過一句話。

    雷聲轟隆。

    看天色,似乎過不了多久就要下雨了。

    今年秋季第一場雨。

    戚玄爬到高出環顧四方,決定去數裏外依稀可見的破廟避避雨。

    女童仍舊沒有跑,戚玄也未曾趕她,隻是在女童想伸手拉他時,他不著痕跡的躲開了。

    一大一小來到破廟之中。

    剛一踏入破廟,此前零星散落的雨點便密集起來,越來越大。

    不知是供誰的破廟很大,盡管有大半院牆殘破坍塌,仍有不小的地方能夠避雨。

    戚玄自顧行至一角,緊了緊身上多處破洞的、已經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衣衫,抱著刀,合上了眼。

    他太累了。

    女童轉了一圈,並未走遠,而是又來到戚玄身旁靠牆坐下。

    她看向戚玄腰間,那裏,掛著已經化為枯骨的娘親,親手給她縫製的玩偶。

    這玩偶對她來說,重要至極。

    可在忍受不住腹中饑餓,偷拿了戚玄的餅後。

    她想起娘親曾對她說過,人不能偷盜,更不能平白無故私拿他人財物。

    想要什麽,需要用錢去買。

    若是沒有銀錢,便要用等價之物去換。

    能延續生命的餅,與玩偶等價?

    在女童看來,是的,甚至她覺得,她的玩偶還要珍貴許多

    戚玄越睡越沉。

    許是傷勢太重,許是饑餓,總之,他完全沒有蘇醒過來的意思。

    女孩也不知過了多久。

    她還很餓,事實上從娘親倒下之後,她就從未感受過飽腹是種什麽感覺,她也知道戚玄懷中還有被人踩過的餅。

    但她,沒有東西去換了。

    右臂傷口浸了雨水,也已經痛了很久了。

    女童站起身來,想試試看能不能在破廟子中找到一兩隻未被別人抓走的老鼠。

    生靈皆隕,即便有老鼠幸存,老鼠吃什麽延續生命?

    女童不知道,她甚至從未想過,隻知道老鼠能吃,運氣好的話,她也能抓到。

    一番搜尋無果,女童的目光忽然看向了殘破不堪的神像。

    準確的說,是看向神像之後。

    天遠未黑,座台之後隨意掛著幾縷布滿灰塵的紅布條,黑黢黢、陰森森,有冷風灌出,仿佛能吞噬一切。

    女童隻猶豫的半息不到的時間,便壯起膽子朝破爛神像走去。

    經驗告訴她,如果廟中有老鼠,一定會在那黑黢黢的神像後方。

    避過途中的漏雨之地。

    女童來到了神像一側。

    正要彎腰翻找,仿佛被人點中穴竅一般,女童猛然頓住!

    她神色驚恐,兩手死死捂著口鼻,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順著女童視線,一塊被人釘在一起、不知用來做什麽的木板斜斜靠在神像後方。

    由木板撐起的逼仄空間中,布滿了枯黃雜草和破爛草席。

    除此之外,那血跡斑駁、散落各處的同類肢體,便是女童驚恐的源頭!

    就在女童緩過猛然發現的驚懼、準備退回戚玄身旁的下一瞬。

    那殘肢之中,一雙明明是人,卻猩紅如獸,滿布血絲的眼睛,陡然睜開,瞪著女童!

    “嘩啦!”

    被人撕咬過的手腳亂飛!

    女童驚叫一聲,拔腿就跑。

    她哪裏還不知道,那黑黢黢的去處,沒有老鼠,有的,是一個沒了半邊耳朵、隻穿一條棕色皮褲的凶人!

    那人頭發極短,雙目猩紅。

    發現女童的下一瞬,他臉上就攀上了一抹與軍士一般無二的興奮笑容。

    一步、兩步,男人提著趙國官府的製式樸刀,像是剛從冬眠中蘇醒的野熊在恢複行動能力一般,走得很慢。

    可那沉悶至極的腳步聲,卻仿佛踏在女童心尖一般,讓她的踉蹌奔跑中的身體開始發抖。

    男人的目光在越過女童,在骨瘦如柴、麵容蒼老的戚玄身上一掃而過。

    他看出戚玄未死,隻是陷入了昏睡之中。

    都是靈竅,他此時雖饑餓難忍,血氣卻無比充盈,所以,他並不怕戚玄。

    打得過,那便多吃些。

    打不過,大不了分他一些。

    沒什麽好怕的。

    “醒醒!醒醒!”

    女童眼底含淚,身後的沉悶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無比害怕。

    可這一次,她並未如之前那般,拋下戚玄獨自逃走。

    腳步聲忽然停了。

    心中充塞著恐懼的女童緩緩扭頭,看到了高高舉刀的高大男人。

    ‘唰!’

    沒有猶豫,男人揮刀便砍,且將昏睡中的戚玄也囊括其中。

    “當!”

    鏽跡斑斑的刀鞘架住了男人勢大力沉的一刀。

    刀鋒三寸之外,女童口眼皆張,麵上的恐懼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被驚喜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