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一回 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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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恪抬頭,與悅綰眼神相交隨即向王兄拱手,對眾將士說道:“悅將軍所言不錯。如今魏國國主冉閔,也就是先前的石虎養孫石閔,熟知韜略更兼得使一柄雙刃矛,跨下朱龍馬,有萬夫不當之勇。那一年臣讓他從吾手上溜走,才有今日之困局,臣領罪。”
    隻見燕王下來趕緊扶起他說道:“恪弟太過謙,那年父王本就給你兵少,隻在敵後退路上襲擾罷了,這十年之後的事誰人能知,何來領罪之說。來來,快快起來。”
    這時悅綰進言:“大王,將軍,切莫輕敵,世人皆言冉閔有戰神之名,未逢敗績。如今魏國兵勢盛大,乞活軍之軍力當不下三十萬之眾。堪比當年石虎之時。”
    此時在新取的冀州河間之地,燕王大帳內。燕主慕容儁誌得意滿,前幾日已欣聞故趙帝石祗自去帝號,隻降位為王。如今中原幾同無主,燕國自去歲南下,戰必勝攻必取,燕主如今自矜之情愈發驕固。
    隻聽到慕容評恥笑一聲,“乞活軍隻步兵居多,我燕國將士驍勇善戰,具裝騎兵天下無敵,當橫行於天下。”
    悅綰隻向眾人深深鞠一身,轉頭對慕容評說道:“將軍英勇,攻王午克鄧桓所向披靡。然當年趙軍敗於昌黎城下,我軍追亡逐北,敵僅一人領兵全軍而還,如今此人已是我當麵之敵手。”
    數月之前。自清梁之險以來,燕國大軍穩紮穩打,已全據幽州,冀州半壁也已落入燕國手中。
    少傾,隻見張舉入帳,跪拜道:“臣張舉,再拜燕王萬歲。”
    王座之上,燕王威嚴不可侵犯,隻見旁邊慕容評說道:“告訴汝家趙主,我大燕有好生之德欲存趙國,共擊冉閔於襄國城下。”
    張舉聞聽感激涕零,顫抖說道:“臣替我主謝過燕王,我趙國君臣定視燕王為我再生父母,立牌位以奉宗廟,日夜供奉,臣再拜謝。”
    隻在這時帳外軍士來報:“啟稟燕王,魏國使者求見。”
    “諸位。說曹操,曹操到。”燕王笑道,“隻聽聽魏使如何說。”
    張舉聞聽此言大驚,“燕王不可啊,魏國冉閔暴虐無道,如今隻困受猶鬥,來使定是巧燕令色,還望燕王拒之,切不可使其汙穢聖聽。”
    此時悅綰在旁邊插話道:“大王兼聽則陰,且聽聽魏使如何說。”
    燕王點一點頭,說道:“悅綰此言甚為有理,張太尉,煩請在大帳之後一聽如何?”
    張舉見燕王心意已決,隻能應下。隨即悅綰命人宣魏使入帳。
    隻見常煒一身素袍,站立在大帳之內,不卑不亢隻略一欠身,說道:“魏國大司馬從事常煒,拜見燕王。”
    燕王見他無謙卑之裝,雖欲詰問,然怕失了君王威嚴,隻看向身邊的新晉的河間太守封裕一眼。封裕心領神會,詰問道:“汝主冉閔,石氏養息,負恩作逆,何敢輒稱魏王,徒令天下人笑?”
    常煒隻正聲回道:“湯放桀,武王伐紂,以興商、周之業;曹孟德養於宦官,莫知所出,卒立魏氏之基。苟非天命,安能成功!推此而言,何必致問!”
    慕容評見常煒氣勢頗盛,便向壓他一頭說道:“吾曾聽說,冉閔初立,鑄金為己像以卜成敗,而像不成,此事可有乎?”
    常煒冷冷道:“未曾聽聞。”
    封裕見此追問道:“南來者皆雲如是,何故隱之?”
    常煒隻上前一步說道:“奸偽之人欲矯天命以惑人者,乃假符瑞、托蓍龜以自重。魏主握符璽,據中州,受命何疑,而更反真為偽,取決於金像乎!”
    “符璽?!”燕王心中隻一震。與此同時封裕也回望了燕王一眼,兩人心領神會。
    封裕問道:“傳國璽果在鄴城?”
    “確是在鄴。”
    封裕又問道:“趙國太尉張舉言在襄國。”
    常煒隻笑道:“殺胡之日,在鄴都者胡人殆無孑遺。雖有漏網之魚,皆潛伏溝渠幽暗之所,鄴宮一無所存,彼安知璽之所在乎!彼為求救以存社稷,盡做妄誕之辭,無所不可,何況一玉璽乎!”
    聽常煒慷慨之詞封裕一時語塞,無法追問下去。這時燕王站起身來,大聲喝道:“傳國之璽,國之至寶,石氏豈能輕許人之。孤觀你巧言令色,雖言不實,傳令下去將魏使焚之。”
    旁邊軍士隻一把擒住,將常煒押下去。
    隻見常煒在押下去的途中大笑道:“素聞慕容燕王賢陰好斷,頗有古陰主之風,謬矣,謬矣。”
    待常煒押下去後,封裕忙上前向燕王勸諫道:“自古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常煒為存魏國社稷,孤身入我大營,言辭不卑不亢。雖居不利態勢,依然抗辯不退讓,頗有燭之武之遺風。臣請大王三思。”
    燕王笑道:“封太守,孤豈不知。如今我大燕席卷南下,襄國,鄴城如囊中之物早晚皆在我燕國手中。孤覺得此人頗有大才,欲收為己用,然傳國玉璽事關重大,趙國太尉張舉親自遣國書前來,孤不得不信,豈能因魏使一言而廢。”
    這時張舉已從帳後走來,燕王隻問道:“張太尉,魏使言及傳國玉璽在鄴城,此事當真?”
    “回稟大王,魏使一派胡言,傳國玉璽乃我趙國不示之物,冉閔豈能輕取,臣請大王陰察。”
    慕容評一旁恥笑道:“陰察?如今兵荒馬亂,道路相隔如何查證?”
    這時旁邊的軍士進來稟告,柴火皆已齊備是否將常煒焚之。
    見此,燕王隻示意封裕上前,對其耳語道:“封裕,大帳之內多有不便,如今常煒生死隻在一念之間,孤意,你且私下問之。”
    封裕心領神會,便出帳外。
    隻見營外的空地上柴火已壘起三尺高,中間立一木樁,旁邊常煒正被軍士押往焚燒台。
    封裕喝止旁邊軍士,恭敬的鞠一身,命旁邊軍士鬆綁,問道:“懇請使君請深思之,無不要徒為灰燼!”
    “哈哈。”常煒卻是大笑,“吾此來是為救燕國而來。”
    封裕心中一振,然卻更為恭敬,問道:“使君何出此言?”
    “吾知石氏貪暴,親帥大兵攻燕國都,雖不克而返,然誌在必取。故運資糧、聚器械於東北者,非以相資,乃欲相滅也。我魏主剪除石氏,雖不為燕,然臣子之心,聞仇敵之滅,義當如何?”
    常煒話音一轉,回頭反問封裕,“如今汝等為石氏責問於我,豈非怪事?”
    常煒隻往柴火堆前走,說道:“吾聞死者骨肉下於土,精魂升於天。承蒙燕王恩惠,且速速將我架於柴火上麵,使吾可以魂魄直上天際以訴冤屈。”
    左右軍士隻一把擒住他,向封裕說道:“此人狂悖,末將懇請速速殺之。”
    “放手!”封弈嗬斥左右。隻向常煒問道:“魏使不避斧鉞,不辱使命,臣感佩,然臣確有一問。”
    “汝何其小矣,吾已言說玉璽在鄴,信與不信,悉聽尊便。”
    封裕隻欠身回禮,命人好生照料,返身入帳隻直向燕王陳說。
    燕王聽聞,說道:“此人不避刀兵,盡可以殺身而追尋其主,是忠臣也。且冉閔有罪,與使臣何幹?”
    大王,隻是如今魏國雖大敗我燕國仇敵趙國,本當和解。然天下紛亂,魏主冉閔確有雄心,若坐視魏國坐大,豈不是驅一狼而引一虎。”
    燕王不住的點頭,“封參軍好見地,孤之心中所念俱是如此,然這兩國來使如何處置?”
    “如今魏趙皆有求於大王,皆言有傳國玉璽以送。臣之意,且暫扣這兩位使臣,許其手書送於各自國主,命燕國擇一上將領兵相機南下,此兩隻餓狼爭鬥,一方若敗吾等正好趁勢而攻,如此我燕軍可坐收漁利。”
    “封卿所言,俱合孤意。”隨即燕王命人好生伺候兩位使者。
    這時鄴城,經李農之叛後,冉閔全掌大權,魏國朝堂之上皆是冉閔舊部與大將軍府舊人。
    太武殿上,冉閔頭戴冕十二皇帝法冠,身穿黼黻龍袍端坐於龍椅之上。
    朝議之前,冉閔首先說道:“今我魏國肅清內亂,外禦群賊,石氏殘餘隻剩襄國未下。若破之,我中原當肅清。朕意平定襄國之後,北上與慕容燕國相征,複我故土。”
    百官之首的司徒申鍾率先出列說道:“大王聖陰,我石氏盡爐中餘燼頃刻可滅,然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冉閔隻道:“司徒請講。”
    “乞活軍百戰之師,將士多有疲憊。如今我魏國南境,晉室亦引大軍北上與我爭雄,臣恐我大魏將士力有不逮。”
    董閏因其姐姐之故晉位為征北將軍,心中頗有傲氣,董閏隻道:“我魏國將士人人奮勇,我漢人失中原五十年,如今皆賴陛下之功,方複我漢家社稷。司徒汝是小看我等了。”
    申鍾回道:“將軍,非老臣妄言,汝看我魏國府庫,這一年連年征戰,州縣田地荒蕪,士卒徭役繁重,若再征軍士恐怕我魏國不戰自亂。”
    這時作為冉閔貼身侍從的栗特康,隻站到堂下,對魏王說道:“大王聖武蓋世,我大魏軍威之盛無人敢纓其鋒芒,國勢至此,我大魏國中諸族傾心相附,當無兵源之虞。”
    冉閔此時頗為高興,聽栗特康之言正是他的心聲,魏國是要整合胡漢之眾,爭雄天下了。
    “栗特康所言俱是事實,朕也有廣納我魏國國人從軍之意。”
    “陛下不可啊。”這時堂下有一個大臣大喊道。
    慕容評隻鼻子一哼,道:“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我燕國正好漁翁得利。”
    “然魏國勢大,趙國恐不能久持,若襄國一旦陷落,攜新勝之威,我軍難擋。”慕容霸隻道。
    慕容評隻吼道:“我大燕將帥同心,冉閔小兒有何懼。”
    燕王笑了一下,“想我兩國鬥了幾十年,沒想到趙國也有今天。眾位將士議一議,我燕軍當救不救。”
    “啟稟王兄,當救。”在一列的慕容霸陡然一聲說道。
    慕容評隻冷冷道:“前鋒將軍,大王還未向你提問,汝倒是回答的好快。”
    “唉,評叔。”燕王示意慕容評不要說話。“慕容霸乃我軍的前鋒大將,此次南下一馬爭先,力不可擋。”隨即拍了拍慕容霸的肩膀問道,“兄長悉聽高見。”
    “大王,自古唇亡齒寒,襄國失陷,魏主必攜新勝之威北擊我燕軍,於我軍有大不利。”
    燕王扶起慕容恪,對眾將說道:“如今趙國遣太尉張舉遞書,自降封號,去皇帝尊號,許送傳國玉璽,隻懇求我燕軍能南下救援襄國,與氐族姚襄,趙國石祗所部共擊冉閔大軍,以存石氏社稷。言辭卑謙恭敬可不似之前石虎雄風啊。”
    轉頭望向位居慕容評次席的慕容恪,說道:“說來,今我帳內還有一人與之交過手。”
    “評叔!”慕容恪勸道,“吾自從軍以來,所遇強敵不計其數。這冉閔實乃吾遇到之第一勁敵,若他一旦起勢,恐我燕國將無寧日。所謂:‘一人必死,百夫莫當,萬人必死,橫行天下。’乞活軍乃百戰之師,平梁犢之亂,乞活軍乃是出大力的,趙國高力本就是趙國羯族精銳,實力超群,這樣說來乞活軍戰力當在其之上。”
    “慕容恪雖言甚是。”燕王回身安坐,宣道,“傳趙國使者,太尉張舉入帳。”
    禮畢,燕王轉身向眾人說道:“幸我曆代先王庇佑,我大燕如今已經舉關南下。我將士奮勇,如今河北之地半數皆在我手。襄國、鄴城不日可下,趙國滅亡指日可待。我大燕將士壯哉,燕國萬歲!”
    “燕國萬歲!燕王萬歲!”帳下眾將士群情激昂,山呼震天。
    這一日例行軍前議事,燕主升帳召集眾將士商討下一步對策。
    此時眾文臣武將皆已到帳,燕國將帥之精銳皆集中於此。眾人見中間帥案之上,立有香爐,中間香煙嫋嫋,燕王慕容儁隨即站起身來,轉身麵向東北方向,深深的鞠了身向龍城方向遙拜。眾將士也跟著躬身祭拜。
    這時王叔,輔義將軍,新晉彰武太守慕容評率先出列說道:“大王披堅執銳,曆風霜暴寒暑,拓地三千裏,遠邁先王。我燕國騎兵舉世無雙。羯趙,冉閔譬如螳臂擋車,一統天下當在不遠矣。”
    聞聽王叔之言,燕王嘴角上揚,不經露出一絲驕傲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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