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老二遲疑了不到片刻，就像是溺水的孩童，忽然抓到了一根探出河岸的枯枝，甭管這枯枝能否承受自身重量了，不顧一切抓住了再說！

    “道長，你要是真能把我老婆娃子都救活了，我給道長立生祠日日供奉！”

    馮老二雖是情詞激動，這話恰恰反映了我國同胞打骨子裏，對滿天神佛的參拜態度。

    甭管你是什麽教派什麽仙位神祇，你要是真能保佑我平平安安，能幫著逢凶化吉，那我信你拜你，行大禮上大供又如何？

    可你要是不能，僅憑兩張嘴看不見摸不著，就老老實實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吧！

    “生祠大可不必！若是有心，等你老婆孩子身體養好了，去我那白雲觀上一炷香便是還了因果！”李文見馮老二選擇讓自己一試，便是緩步走到床邊，手中拂塵朝著那榻上農婦輕輕一揮。

    寄居在拂塵之上的生魂被甩飛出去，徑直沒入農婦的眉心。

    不消片刻，農婦似夢囈般喊了一聲孩子，整個人突兀坐起，瞪大了眼睛胸口更是急劇起伏。

    “老婆哇！”馮老二見昏迷近兩日之久的老婆轉醒，頓時老淚縱橫是撲將上去，將妻子擁入懷中激動地除了哽咽竟是不能言語。

    良久，李文待馮老二夫妻都冷靜下來，指了指炕上那孩子正要說話，屋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爾後，楊麗的嗬斥聲便從門口傳來：“嘿？你這道士怎麽混上來的？”

    原來這楊麗隨著孫隊下山行至一半，孫隊忽然覺著山上隻留三名同事恐怕人手欠缺，思量再三就讓楊麗半道折返，這才有了楊麗回到村口，聽到農家院內傳出陣陣驚呼，還當是又出了事兒方才疾步闖入。

    沒成想剛進門就看到山路上那討厭的小道士，不但混上了山來，還真如自己所想跑來人家馮老二家裝神弄鬼！

    “老秦他們怎麽搞的？那麽窄的山路都看不住，回家養老得了！”

    楊麗在心裏暗罵了一聲自己那負責看路的同事，而後橫眉冷眼看向李文麵帶幾分譏諷：“不管你怎麽上來的，很不幸的通知你，從現在開始你必須無條件接受隔離審查，等這山村的病源調查清楚過後，咱們再來聊聊你行騙害人的罪狀！”

    “無量天尊！這位施主你哪隻眼睛看到貧道行騙害人了？”李文喧了句法號，閃開身子讓出還相擁在一起的馮老二夫婦。

    “嗯？！”楊麗懵了。

    一個小時前，那神婆進來裝神弄鬼的時候，她可是跟著孫隊一起檢查過這農婦的身體狀況。

    機體功能無障礙，體內也沒有發現任何毒素殘留，可偏偏感知不到一絲一毫的腦波活動，也就是現代醫學定義中的腦死亡！

    可現在呢？

    擺在楊麗麵前的事實就是，她和全隊人一起反複確認過的腦死亡病人，蘇醒了！

    不但蘇醒了，而且看樣子，記憶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這已經不能說是驚嚇了，簡直就是奇跡！

    “你怎麽做到的？！”楊麗頓時拋卻了先前的所有偏見，二話不說朝著李文鞠了一躬：“道長，我為之前的偏見向您道歉，還請您救治村裏得了同樣病症的孩童！”

    如果說，眼前這小道士能夠治好馮老二的妻子，那是不是意味著，村裏同樣腦死亡的孩童都還有救？

    在那些孩童的生命健康麵前，自己的顏麵，一點點偏見，何足掛齒？

    李文見這楊麗的態度轉變之快，正在心裏感慨女人翻臉的速度，果然要比翻書還快，屋外卻是又傳來一陣人聲喧囂。

    “嘿？今個兒可真熱鬧了！”李文都不用扭頭去看，就感覺到了一股子摻雜著業力怨氣的惡臭，想來便是自己救醒了農婦，引來了幕後黑手吧？

    李文正感慨呢，一陣金銀骨石斑雜材料相互碰撞的聲音入耳，進了院來的可不就是先前那神婆子麽？

    “你竟然敢救她？！”神婆嘶啞的聲音打門口炸響，刺耳的音線讓李文微微皺眉：“無知的蠢貨！你就不怕山神怪罪嘛？你不是在救人，你會害死全村人的！”

    “他們，隻是冒犯了山神，便迎來如此懲罰，小道士，你成功把山神惹怒了！”

    “要死人了！要死很多人，很多人！”

    神婆又開始了神經質一樣的表演，她的臉上用彩色塗料畫的陰森恐怖，加上怪異的腔調和近乎無意識的渾身抖動，若是加上背景音樂和幕布，再來一段特效看成是國產恐怖片的崛起。

    麵對這神婆的表演，村民們臉上三分疑慮七分驚恐，紛紛低下了頭躲閃著那神婆環顧的視線。

    唯獨馮老二，這個經曆了親人失而複得的漢子，已經顧不上太多。

    他隻知道眼前這個瘋婆子代表著該死的山神，而那該死的山神想要自己老婆娃子的命！

    “不！老子不答應！”

    馮老二一聲怒吼，也不知道擱哪兒拽出來一把雪亮的柴刀，僅是孤身一人猶如百萬雄師，怒不可遏擋在妻兒麵前：“讓該死的山神見鬼去吧！村裏人是年年上供，求雨不得逢澇無用，動不動就被冒犯到，動不動就要降下懲罰，這樣的山神，還是神嘛！”

    馮老二的話，就像是一聲警鍾長鳴，在村民心底嗡嗡傳響！

    對呀！

    大旱數月的時候，村裏人日日求雨不得，漲水澇災的時候，村裏人夜夜祈禱無用，反倒是坑害村裏人的時候廣立名目貪婪無度，這樣的山神，和惡鬼有什麽區別？

    “啪啪啪……”李文聽了馮老二的話，當即鼓起掌來：“看看，聽聽！馮施主這覺悟多高啊！都二十一世紀了，你們怎麽還相信這些個封建迷信的鬼話？你們誰見過動不動就被觸怒，動不動就懲罰信眾的仙神？”

    “按說這九年義務教育普及挺老久了，你們怎麽還就不能相信相信科學呢？！”

    李文的這話不但把村民們搞懵逼了，楊麗以及聽到動靜趕過來增員的同事們，都懵逼了！

    一個道士在線怒懟神婆，並教育村民們要相信科學？

    嘶！

    這畫麵怎麽感覺有些怪異呢？

    況且，這道士先前自己還揮了揮拂塵，就救醒了一個腦死亡患者，反手高呼相信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