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搞點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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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冬天的夕陽是非常短暫的,路燈亮起那一瞬間,天邊的綺麗色彩就消失了,微微留下一抹淡紫色。
從出租車下來,韋伊還牽著許糯的手。
攥的有點緊,像是怕她反悔要回學校。
“韋伊,咱這是去哪啊?”
韋伊剛把羽絨服扔了,隻穿著單薄的校服外套,看著都冷,但他站的直,像棵雪鬆一樣。
“回家啊。”韋伊瞥她一眼,本來就呆,再在外麵待著,凍得更不機靈了。
許糯腳步一頓,“啊?那怎麽跟你爸你媽說,咱倆這是逃課啊。”
“就我一人住。還逃課?咱倆剛才還打人了,你怎麽不說。”
許糯看著渾身跟要炸毛一樣的少年,沒接話,任他牽著,看他單手輸了密碼,打開了門。
韋伊的住所和他的外在風格很像,是冷硬的工業風,唯獨角落裏有些不經意的色彩。屋裏麵沒有女士拖鞋,韋伊拿出來自己給她穿,許糯看了看,感覺像是踩著兩隻小船。
許糯輕輕的晃了晃兩人握著的手,韋伊轉頭看她,語氣不好“幹嘛?覺得我嚇人,嫌棄我啊?”
“沒有,你手出血了。”
許糯非常老實的回答道。
韋伊低頭看了一眼,可能是剛才拽著黃毛往牆上磕的時候碰壞的,他手攥起來的時候,骨節有些突出。蹭出來四個洞,流了點血。
“沒事。”韋伊滿不在乎的說道。
“你家有藥嘛?擦點藥就好了。”
韋伊挑眉問她“你給我擦?”
許糯點點頭。
韋伊動了,還是拽著許糯,走到衛生間翻出來了藥箱。隨便翻出來一瓶碘伏,塞到許糯手裏,“擦吧。”
許糯看了看仿佛被粘住的兩隻手,遲疑了一下,“我一隻手,擦不了。”
韋伊看著她,也遲疑了一會兒,最後像是下了好大的決心鬆開了手,“那行吧,麻煩死了。”
許糯的手被捏的有些泛白,張了幾下才恢複了自然,伸手拿起一邊的棉簽,沾了些碘伏往傷口上點了點。
她動作很輕柔,側臉透著乖巧。韋伊看著她,心裏跟打鼓一樣,他有些後悔了,剛才不應該下手那麽狠的,都見血了。上次林青之看見他這樣,就發了瘋,不認他了。
林青之不認他不要緊,可是許糯要是也不認他,可怎麽辦呢?
這個想法一開頭,有些回憶也翻湧而來了。他媽說了,他發瘋的時候就像個牲口,不通人性的。沒人會喜歡不能自控的人,所以大家都不在他身邊了,他們都走了。
許糯要是也走了呢,他留不住這個漂亮盼頭,黑暗是不是又要長久的壓下來了。
想著,韋伊下意識反握住了她的手,問道“許糯,你不害怕?”
蘸的飽滿的棉簽滑下一滴碘伏,落在許糯的手背上,她頓了一下,抬頭稍微正了正身子,語氣有些不滿“韋伊,你怎麽總是問我怕不怕啊?我是有點慫,但不是膽子小,事到臨頭了,我肯定能挺住。”
許糯跑的時候都想好了,實在不行就挨頓揍,反正冬天穿的衣服厚,咬牙挺著唄。
“而且,我慫也隻有一點慫。”
她伸出手,拇指和食指放在韋伊麵前稍微捏了捏,透過這個小縫隙,韋伊看著她稍微眯了眯眼睛,“就這麽一點。”
“以後別老問我怕不怕了,行不行。”
韋伊點了點頭,從善如流的回答道“行。”
下一秒,又問“那你到底是害怕不害怕啊?”
許糯有些無奈,“不害怕,我幹嘛害怕。你跟葉問附體一樣,我和葉問一夥兒的,我害怕什麽?”
“我說,你害不害怕我?”
“你?我害怕你幹嘛?咱們倆不是一夥兒的嘛?要害怕你,我早就害怕了。”
不過說來也奇怪,最一開始知道他猥褻老師的時候是挺害怕的,但被他吃了一堆烤腸之後,神秘光環碎了一地。
韋伊緊張的咽了一口口水,“那咱倆要是被抓走了呢?”
他私心試探,想爭取再多一分的偏向。
許糯認真想了想,腦子裏都是他過來幫她擋刀的畫麵,幹脆道“那咱倆就是獄友了,我不會讓你一人頂罪的。嗯,如果真要是判刑了,咱倆可以相互寫信,也算不孤單。”頓了頓,她又湊近了點,神色有一點緊繃,“話說,不會真抓咱倆吧,我看那個胡同也沒監控。嗯,還有,我記著你不是說自己有錢有勢嘛?”
韋伊看著她,他的漂亮盼頭還在,這日子還能過。
想了想,忍不住笑了,笑了半天,眼淚都出來。
“嗯,沒事,伊哥罩著你。”
許糯被他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低頭繼續擦了藥,擦完單手把碘伏蓋子擰上,問他“這會兒不疼了吧。”
韋伊身子斜著,頭抵著門框,懶懶散散的不說話,隻是看著她。
許糯把他的手牽起來,送到嘴邊,吹了兩下,“這會兒還疼嗎?”
看她上道,韋伊搖了搖頭,聲音上挑,“不疼了。”
“那你還生氣嗎?”
“不生了。”
她爬上牆頭的時候,他就不生氣了。
許糯甜甜的笑了,笑著笑著忽然皺起來了鼻子,“韋伊,今天跨年晚會,咱倆錯過了。”
“林好說這次晚會,老黃還會上台唱歌呢,肯定可有意思了,咱倆都看不著了。”
韋伊伸手撥了撥她的頭發,“不就唱歌嘛,我也會,我給你唱唄。”
把許糯按在沙發上,韋伊轉身去了其他房間。
從儲藏室翻出來閑置的吉他,轉身去廚房拿了一袋爆米花,想了想又折身回到了儲藏室,翻出來了幾根閃著光的大熒光棒。韋伊忽然有些慶幸,自己有亂買東西的毛病,要不然這一個人的演唱會怎麽開的下去。
他跑著回到了客廳,屋裏暖氣足,許糯把外套脫了,老老實實坐在沙發上等他。
韋伊把爆米花遞給她,又把熒光棒放在她懷裏。
許糯按下熒光棒的開關,被五顏六色的光閃的直眨眼,急忙就又關上了。
“你這挺專業啊。”
“還成吧。”韋伊搬來個凳子坐在她麵前,開始調弦。
許糯往嘴裏放了兩個爆米花,又遞給他兩個,“一會兒你唱的時候,我要晃這個熒光棒嘛?”
“晃啊!演唱會不都晃嘛?”
“嗯……但是,就咱倆人啊,好像有點傻。”
韋伊頭也不抬,邊調弦邊小聲道“什麽叫傻啊?這叫儀式感,人家好心給你唱歌,還一點也不配合。”
不能說是如泣如訴,但是語氣也挺陰陽的。誰也想不到這位剛才輪著膀子差點把人揍出來腦震蕩。
許糯沉默了,她忽然想起網上的一句話,你真的好不注重細節,毀了我好多溫柔。
該死!
這種角色錯位感是怎麽回事,自己為什麽又沉默了,像極了無話可說的渣女。她抬眼看著韋伊,此時此刻他眉眼認真,視線專注。看著看著許糯就晃神了,覺得他好似真有能讓人淪陷的無限溫柔。
桀驁和溫柔好像並不衝突,打人的手也能彈吉他。
算了算了,傻就傻吧。
錯位就錯位吧,大過年的,她特意翹課不就是為了順毛捋的嘛。不就是一個冒彩光的電棍嘛,讓晃就晃唄,她又不是沒力氣。
“想聽什麽?”韋伊問,沒等許糯回答,他又接道“算了算了,我唱啥你聽啥,不讓你點。”
“……”
果然,毀了別人溫柔的人會被剝削點歌資格。
韋伊心髒跳的快,歌還沒唱他就開始開心了,他學吉他的時候沒想過給人唱歌,也沒想過給人唱歌原來能這麽開心。而且一想到是給許糯唱歌,就感覺唱歌這事兒比打人還要讓他激動。
撥片滑動琴弦,歡快的前奏從指尖流淌,是庾澄慶的《情非得已》。這首剛過千禧年發行的歌曲,一經推出就獲得了當年的最佳金曲。這首比他倆歲數還要大的歌曲,此時此刻飄蕩在這個冬日夜晚,格外的應景。
韋伊唱歌的時候和他平時說話很不一樣,他平時不陰陽怪氣的時候說話總是有點啞,習慣用後鼻腔發音,東北腔很重。但他唱起歌來,音色突然就變得非常華麗,帶著點些微的慵懶。
“難以忘記初次見你一雙迷人的眼睛在我腦海裏你的身影揮散不去握你的雙手感覺你的溫柔真的有點透不過氣你的天真我想珍惜看到你受委屈我會傷心”
韋伊微微抬起臉,直視著許糯,她坐在他眼前,乖乖的舉著那個亮的離譜的熒光棒,為他一個人晃動。他心裏高興的像是要爆炸了,同時又覺得心軟的一塌糊塗,一整顆心都不知道該怎麽跳了,矛盾極了,折磨極了。
他知道自己有病,矛盾是他人生的本質。人生頭一次,他看著她,心想,矛盾也甜蜜。
韋伊不知道,他現在的眼神溫柔的能把人溺斃,許糯被他看的小鹿亂撞。或許不應該說是小鹿亂撞,簡直像是小鹿自殺式襲擊,許糯覺得這顆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她握著熒光棒的手都有些微微發潮。
“隻怕我自己會愛上你不敢讓自己靠的太近怕我沒什麽能夠給你愛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氣隻怕我自己會愛上你也許有天會情不自禁想念隻能自己苦了自己愛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這首歌尾音也十分歡快,但屋裏的氣氛已經和剛才不一樣了。
“好聽嘛?”
他笑著問她,十分自信,他知道好聽,想聽小姑娘親口說。
許糯點點頭,她感覺自己臉燙的快要冒煙了,想伸手掩一掩,但當著韋伊的麵又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笑得有些傻,那點心思估計都寫臉上了,但是她管不住自己。
偏偏韋伊還不罷休,又問道“你說話啊,怎麽個好聽法兒啊?”
就是好聽啊,一首歌把她的心聽得亂七八糟的,讓她都有些不好意思看他。但是這話可不好直說,許糯想了想,開口道“你再唱一遍好嘛,我還想聽。”
韋伊笑了,真心實意,還透著點少年人的得意。
唱完一遍,他又問,她還是那麽答。這個晚上,韋伊抱著吉他,給麵前的姑娘唱了十二遍《情非得已》,這首歡快的曲子在這個屋子裏飄蕩了一個多小時。
姑娘聽的一心一意,少年唱的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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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我再唱點別的?這跨年晚會不能就一首歌吧。”
許糯搖了搖頭,想了一下,眨眼睛湊了過來,亮晶晶的看著他,“要不我給你湊個節目?”
“什麽節目?”
韋伊把長腿放直,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眼前的姑娘掏出手機,打開了音樂軟件,忽的站起來,伸出一隻手到他麵前。
“請你跳支舞。”
歌曲前奏已經響起,伴隨著一個有些低沉的男聲,他唱道ifoudalovefordarlg,jtdiveriglowylead——
韋伊望著她,有些不敢相信,真是要命,怎麽感覺她比自己更會搞浪漫。見他不動,她背過另外一隻手,左腳稍稍後撤,把舉著的手揚起,在頭頂劃過幾個好看的弧度,又重新落在他麵前。
一個普通的邀舞禮被她做的很好看。
穿著校服也跟個公主一樣。
韋伊看著再次落回自己眼前這隻手,這一刻這個一米九的大男生詭異的生出了滿心的害羞,他有些無措的看著許糯。
“沒關係,我帶著你跳,很簡單的。”她言語透著真誠,姿態完美極了。
低沉的男聲還在唱baby,i\''''''''thedarkwithyoubeeeyarsbarefootothegrasslistegtoourfavouritesog
許糯見他不動,難得強硬的直接牽起了他的手,把他從椅子上拽了起來。他手背上還有碘伏的痕跡,但並不影響這是一雙很漂亮的手。
韋伊有些慌亂的放下吉他,任她牽著他的手,這是他從未見過的許糯,像隻驕傲的小天鵝。他被她蠱惑了,在歌聲裏把身心都交給她了。
她微微踮起腳,高舉起他的手,溫柔注視著他,他就像著了迷一樣為她轉圈。許糯輕輕的笑了起來,牽著韋伊的手,讓他環住自己脖子,她把手放在他的腰間。
男生動作有些僵硬,但是他好聽話又好聰明,跟著她的腳步,左右前後一點也沒弄錯,也沒出現第一次跳舞會踩腳的窘況。許糯順著歌聲把揮動手臂,輕輕的把他拋了出去,他有些迷茫的看過來,又像被吸引一樣過來牽起了她的手。
結尾本來有一個把舞伴舉起的動作,但許糯肯定是舉不起來他的,臨時改成了一個近似擁抱的動作,伸手拂過他臉龐的時候。她清楚的看到韋伊的睫毛快速的抖了起來,像是緊張的蝴蝶羽翼。
許糯臉上的笑意忍不住擴大,眉眼嘴角都彎到了最大弧度,她忽然清楚了,此時此刻韋伊肯定也在為她著迷,就像今天她為他駐目的那些時刻。
這是一首非常簡單的華爾茲,動作都非常的柔和,但韋伊感覺自己後背都是汗。他看著她,她的臉白嫩的宛若初雪,又透著些血色的紅,頭發是烏黑的,眼睛像是星星。他癡了,想不到什麽好的形容詞。
韋伊鬼使神差的想起那個叫年糕的小屁孩,他說,你不懂,公主就是公主啊。
他當時怎麽說的來著,說他懂了。
但還是說早了,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公主不用穿漂亮裙子,也不用化妝,隻是這麽笑著站在人前,就會大一批人願意為她赴湯蹈火披荊斬棘。
這是他的公主,他是她心甘情願的臣民,他唯一的私心就是在這條遊行的街上,在人山人海裏,公主能多看一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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