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許橙本來不想回家過年了，畢竟家裏的房子都被法拍了，但是許糯給他打了個電話，他就又同意回去了。

    候機的時候，那個皮卡丘頭像又來找他，我看他聊得挺開心，假裝不在意的刷著微博。

    “我他媽的說多少遍了，別管我叫寶貝，你死變態啊？再他媽的叫，下學期別指望借你筆記。”

    我動作一頓，抬頭看他，他衝我搖了搖頭，“就上次和我一起拿東西那室友，純變態，到處喊寶貝，惡心死了。”

    “啊。”我點了點頭，努力掩飾起自己的竊喜。

    我不知道我在開心什麽，可能因為至少不是現在就失去他吧。

    韋伊把那個房子又買回來了，他說雖然許糯沒法住，但是好歹是有記憶的地方，萬一將來舍不得呢。許橙看著韋伊站在他麵前，表情很複雜，半天憋出來一句，“你小子，行，你行。”

    聽著咬牙切齒的。

    我知道，他心裏也是直擰勁兒，覺得拿人的手短。

    我把自己這些年攢的錢都給他了，當初看病沒用上，現在買房子也行。他一開始不要，後來看我急了才收下，說等他畢業賺錢了就還我。

    我說，“跟我客氣個吊。”

    然後我倆對視笑了起來。

    笑了一氣，他過來抱了抱我，神情有些怪怪的，但我沒敢多問什麽。我得再攢好久，才能又問出口的勇氣。

    大年初六的時候李晴來了一趟，要許橙爸爸的骨灰，許橙在樓下和她吵了一個多小時，上樓的時候眼睛都是通紅的，頭上的青筋都崩起來了，又冷又怒，嘴唇都是紫的。

    李晴說，如果和他說不通，她就去找糯糯，反正女孩子心軟。不如她的願，那這個年誰也別想消停。

    也不知道許橙怎麽和許糯說的，反正是把許叔叔的骨灰抱了回來。

    小時候我看著這個盒子總是有些害怕的，但是我媽媽說，怕什麽呢？許叔叔可是英雄。

    我沒反駁，但是我不信。

    如果他是英雄，就不應該騙人，不應該讓自己的妻子那麽傷心。

    “我可能不太擅長給別人當兒子，一個都沒對得起。”他摸著那個盒子，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石郎你說，等我死了下去了，我爸會怪我嘛？”

    “我不知道。”我點了根煙，“但是他倆在一起的時候，多好啊。你媽估計也是歲數大了，想找個念想，叔叔肯定是同意的。”

    我撒謊了，我深知按照李晴現在的精神狀態，不是把這個骨灰再燒一遍，就是直接把它揚了。我忘不了李晴當年哭泣的樣子，愚弄別人愛意的人不值得尊重。

    24

    和李晴見完麵，他拎了一箱啤酒上樓，看著我有些驚訝的表情，他嘴角咧開的很大，“老子今天要喝個爛醉。”

    這個房子因為要準備拍賣，很多家具都缺了，我倆坐在前幾天隨便買的舊沙發上，聽著呼嘯冬風，一杯一杯的喝。

    “你說搞笑不，我倆叫許橙許糯，承諾誒！多好的他媽的諧音啊，怎麽就說到做不到呢？”

    “我也搞不懂了，你說她倆之間有愛情嘛？我小時候覺得誰也比不上我爸媽，讓我當王子都不換，也就當奧特曼能考慮考慮，怎麽一眨眼就這樣了。”

    我看著他胡亂揉著臉的樣子心想，或許我不應該告訴他那個秘密，太辛苦了，也太掙紮了，現在的一切已經足以困擾他了。

    他的生活和過去都不需要再顛覆了，有些時候真相更傷人。

    淩晨三四點的夜有種沉甸甸的感覺，他喝空了最後一罐啤酒，隨手捏扁了瓶子，忽然回頭，本來有些渙散的眼神聚在了我身上。

    “石郎，你會一直在我身邊的對吧？”

    我喝的也有點暈，本來說話就不標準，現在直接是標準的大舌頭了，“那，那那必須~滴~啊~”

    他狂笑了起來，有些踉蹌的從沙發那邊過來，癱坐在我身邊，伸出一個小拇指，“拉鉤，一輩子。”

    我伸出手指和他的勾在一起，童年無數遍的宣誓再次響起。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變了就是烏龜王八蛋。”

    我們說完一起笑了起來，他張開手抱住了我，湊到我額頭猛地親了一下。我看見他眼睛裏有淚光，眨了眨，就有眼淚就掉了下來。

    但他不知道自己哭了，還在笑嘻嘻的拍著我的背，“石郎，你真好，你真好。”

    我大腦宕機了，下意識的模仿他，也咧嘴笑，估計和傻子一樣難看，“你也好，你也好。”

    那天晚上不知道怎麽睡的，我不想睡，睡醒就要回到朋友的位置了，而且萬一這是個夢怎麽辦？我什麽時候還能做這樣的夢可沒有定數。

    但是酒精作祟，我還是睡過去了。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許橙不知道去哪了。

    25

    我想了很多可能，但是沒想過會這樣。

    天擦黑的時候許橙回來了，羽絨服上都是雪，我倆對視了一會兒誰都沒說話。我的心裏像打鼓一樣，有種命懸一線的錯覺，發自內心的害怕。

    “你之前說喜歡我，你現在……還想和我在一起嗎？”

    經曆了宿醉，許橙下巴冒出來了一些胡茬，眼下也有些青黑，他的聲音是有點抖的，但是看過來的眼神卻很堅定。

    我點點頭，甚至能聽到僵硬的骨頭忽然動起來的哢噠的聲音。

    他露出來了一個極其不好意思的笑，從兜裏麵掏出來一個小方盒子。

    “一開始有點害怕，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害怕，但是我昨天我忽然就想通了。”他把裏麵的戒指遞給我，我伸出去接的手抖的明顯。

    那些細枝末節像是五月的柳絮一樣，飄飄灑灑浮現在我眼前。現在想來，事關性向這種嚴重的事情，要是他不願意，我媽怎麽說，他也不會來我家合住。隻不過當時的我患得患失，什麽也不敢再想。

    是了，要是沒想法，也不可能隨口說出把命給我的這種話。

    我感覺胃裏麵像是有蝴蝶在飛，屏著呼吸聽他說話。

    “今天出去跑了一天，尾戒不好買。等我賺錢，換更好的。”他幫我戴上，聲音有些沙啞，“這段時間我想了想將來結婚的樣子，但是想來想去，都想象不到那個人。”

    “都差點意思。”

    他笑了笑，抬頭看我，“但是，如果說和你在一起一輩子，我覺得挺好的。”

    許橙伸出那隻戴著尾戒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挺夠意思的。”

    “我喜歡你。”

    “對不起啊，石郎。”他有些局促的眨了眨眼睛，眼神很真誠，“讓你等了這麽久，才能和你說出來這句話。”

    我剛才一直努力地憋著我的眼淚，但聽到這句話一下子就破防了，唰的一下子哭了出來。

    如果等的是他，多久我都願意去等。

    我伸手去抱他，用可以把他勒進我的血肉裏的力度去擁抱他，他也伸手回抱住了我。

    時隔多年，我們換了新身份再次相遇。

    26

    元宵節那天，我領他去我家吃飯，明明都這麽熟悉了，許橙卻突然局促了，非要拎點禮物。我的媽媽張女士嘴上嗔怪著，誒呀拎什麽東西，但是臉上卻笑開了花。

    我爸忽然害羞了起來，一直在廚房忙來忙去，一副想看不敢看不知道講什麽的樣子，被我發現了，他嘿嘿的衝我倆笑。

    吃飯的時候，我媽給我倆發了紅包，許橙的厚的不像話，有我的兩三倍。

    這頓飯吃的很高興，壓在心裏的石頭也輕了不少，就等著再和許糯見麵了。

    去找許糯的時候，我也拎了禮物，忽然就理解了前幾天許橙的局促。我和許糯太熟了，又是同齡人，我不知道她會有什麽反應。

    但沒等我想好怎麽和她說，她先來找我了，應該是許橙先和她說了。

    許糯板著臉，寫滿了裝模做樣，看起來有幾分韋伊的神態，人在一起時間長了果然會變得很像。

    “聽說，你就是我哥的男朋友？嗯，長得不錯，聽說你是插畫師？好像也挺有前途，不錯不錯。”

    說著她從身後拿出來兩束玫瑰遞給我，語氣忽然就恢複了，“我哥肯定沒送你花吧？嘖，他沒有浪漫細胞。但他這個人又煩的很，我給他，他估計也不要。你順便給他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伸手接了過來。其實許橙也挺浪漫的，我手上的尾戒很漂亮。

    許糯又看了我一會兒，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我怎麽以前就沒發現呢？”

    我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但是她沒讓我局促多久，小姑娘就站直了身子，很認真的看著我，“石郎，和我哥好好的，成嗎？”

    我鄭重地點頭，她得到應承像是鬆了一口氣，笑著過來抱我。還沒抱兩秒，韋伊就從廚房出來了，看我的眼神跟刀子一樣，許糯鬆開手一轉頭，他神情又溫柔了，衝著糯糯笑。

    嘖，這男的，變臉真快。

    吃完飯回去的時候，天空飄起了雪，我牽起來了許橙的手，嘿嘿，我其實有點緊張，還有點不好意思，他回握那一瞬間，感覺一切都堅定了起來。

    他伸手去接雪花，轉頭問道：“那句詩叫什麽來著，什麽也算共白頭？就是網上火的那句，可浪漫。”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聽他強行浪漫確實有些奇怪。

    “反正就是白頭，白頭偕老，成吧？”

    我看著他的眼睛，點點頭，向他伸出小拇指。

    “行，拉鉤。”

    27

    【朋友們晚上好，此時此刻的開心讓我想向全世界宣布。我等到我喜歡的人了。首先，謝謝菩薩，讓我得償所願。其次，我愛張女士，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最後，祝各位朋友們，都能和真誠的人相愛。】

    【朋友們，還想再說一句。如果你決定去愛，那就不要害怕，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