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第四具灰色人格機體的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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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美國,芝加哥的街頭。
艾爾身穿著單薄的t恤和牛仔褲,蹲在泛黃的牆壁邊,臉色麻木地舉著手中的一個木牌,牌子上用黑色的筆寫著一個簡單的英文單詞——hep。
艾爾今年十三歲,他沒有姓氏,倒不如說他恐懼自己的姓氏,他的家族是美國地區勢力排名最靠前的黑手黨家族。
他生性懦弱,卻從小在家族裏見慣了那些腥風血雨的場麵,所以他不願意從自己的父親手裏繼承家族的位置,在某一天他選擇了離家出走,逃離到一座自己感到陌生的城市。
在美國,路人對於未成年人的態度還是非常好的,他們在路過這條街道,看到艾爾手中舉著的牌子時,總會默不作聲地將自己手上有的一些微薄的物品施舍給艾爾。
這是艾爾來到芝加哥的第一天,他很快發現自己好像搶了別人的飯碗,在他右側不遠處還有一個同樣穿著簡陋,戴著帽子的男人。
這個留著絡腮胡子的流浪漢和艾爾一樣舉著自己的牌子,等待著路人的施舍,但路人永遠都會偏心於艾爾這個年齡尚小的未成年人,卻沒有對這個男人施加一絲善意。
流浪漢在看到艾爾的杯子裏塞了越來越多的小麵額美元後,也是時常朝著他側目。
艾爾感到有些不安,他知道自己似乎搶了別人的飯碗,盡管都是乞討,但是他僅僅十三歲的年齡卻給他帶來了極端的優勢。
不久,又有一名路人走向了艾爾,路人將自己手中那杯剛從快餐店買好的牛奶放在了艾爾前邊,輕聲鼓勵著他,告訴著他
“你還有未來,孩子,要堅持住。”
那個絡腮胡子的流浪漢朝著這邊側目,他試著舉高了一點手中的木牌,開口對那名路人說“可以請你也施舍給我一點嗎,拜托了。”
路人走近了絡腮胡子的男人,毫不猶豫地將手中捧著的一杯咖啡倒在了他的頭上,聲音不帶感情地說道
“你是一個成年人,你有完整的身體,你卻不去工作,在這裏乞討,如果你要乞討,那這就是我能給你的。”
滾燙的黑色液體澆灑在流浪漢的帽子上,他滿臉通紅地用雙臂遮擋著自己的頭部,咖啡順著他的手臂流淌而下,浸濕了他的上衣,但他卻沒有多說什麽。
艾爾小口喝著路人施舍的牛奶,怔怔地望著這一幕,他開始懷疑這個流浪漢會不會惱羞成怒地對自己下手了。
但流浪漢隻是沉默了很久,轉頭對他露出了個有些僵硬的笑容,他摘下了自己被染黑的帽子,抖掉了上麵沾著的咖啡液。
“沒關係。”流浪漢說。
艾爾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他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流浪漢,流浪漢有著健壯的身體,盡管是臉上的胡子也掩蓋不去他那剛毅的五官,流浪漢的眼神一直都很平和。
他打理完自己被咖啡弄髒的衣物和帽子後,又蹲回了牆角,平靜地舉著自己的手中的求助牌。
在接下來的一天,艾爾一直都待在這條街道上,到了接近黃昏的時候,流浪漢離開了一小段時間。
不久流浪漢手中捧著一盒披薩和一瓶橙汁,朝著艾爾走來,沉默著將這些遞給了艾爾
“這是我剛剛討到的。”
艾爾呆呆地看著這盒還剩一半的披薩,他伸出手,接過了流浪漢手裏的兩樣東西,點了點頭輕聲說
“謝謝。”
艾爾時常感覺這個男人的眼裏好像藏著故事,男人就那樣蹲在牆角,片言不發,靜靜地舉著手中的求助牌。
男人明明大可換個位置乞討,但他卻沒有,累了的時候男人就抱著自己的陳舊行李箱低頭休息。
這整個夜晚艾爾和流浪漢都在街頭度過。
那一夜,艾爾徹夜未眠,他可以聽見流浪漢突然驚叫一聲,隨即從睡夢中醒來。
流浪漢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用手遮蔽著自己的雙眼。
艾爾一聲都不敢吭,他戰戰兢兢地用餘光望著流浪漢。
“對不起,嚇到你了”流浪漢背靠在牆壁上,他調整著呼吸,眸光流轉地望著漆黑的天空說
“我以前是一名軍人,在戰場上見慣了生生死死,所以每天夜裏都會”
艾爾沒有再掩飾自己的目光,他開口說“沒關係。”
流浪漢喝了一口壺水,他沉默了片刻,眸光有些潰散說
“在這場戰爭結束後,我被美國政府判定為了死去或者失蹤,所以我失去了自己的身份,也找不到工作。”
艾爾靜靜地聽著。
明明是為國戰鬥的英雄,卻淪落到這樣的境地,艾爾很難不感到有些同情。
“醫生說我得了戰後壓力綜合症,我可能已經沒有未來了”流浪漢用手背擦拭掉額上的汗水,他笑了笑,聲音平和地說
“但你還有未來,人的一輩子很長我們可能都選錯了路,或者都不怎麽幸運,但你還有機會,孩子,你沒有經曆過戰爭的殘酷,所以不知道活著有多可貴。”
沉默籠罩在兩人中間很久。
艾爾的腦海裏掠過早上的時候,路人朝流浪漢的腦袋灑下了咖啡,那時候艾爾還在沾沾自喜還好自己隻是個孩子
“你”
艾爾蜷縮在牆角,他被冷得聲音有些模糊,眼裏含著淚水地說
“你隻是”
“想活著而已”
“你隻是想活著而已,你有什麽錯。”
流浪漢聽著艾爾的這句話,他怔了很久很久,隨後釋然地喝了一口壺裏的水,靜靜地等待著黎明的到來,夢裏那副煉獄般的場景對他來說就像是受著酷刑。
在那之後的幾天裏,艾爾不管走到哪裏,他身後都會跟隨著一道身形還算健碩的,但又精神萎靡的身影。
盡管艾爾一直露宿在街頭,但卻一天都沒有碰到過被搶被揍的情況。
這兩個人很默契,艾爾會把自己乞討的食物分給流浪漢,流浪漢也同是如此。
他們互相攙扶地度過了一段時間,流浪漢經常在睡不著的夜裏向艾爾講述自己的故鄉的事情。
艾爾每天都會聽著流浪漢的話語入睡,對他來說這個男人就是他繼續活下去的理由。
不知多久過去,直到有一天醒來,艾爾發現流浪漢不見了,不過流浪漢的行李箱還在。
他一開始並沒有慌張,因為流浪漢總是會換個地方乞討,來為他找到食物。
但直到那天夜晚,流浪漢也沒有出現過。
艾爾在芝加哥找了很久很久,他翻遍了不知道多少條街道,他歇斯底裏地奔跑在芝加哥,絕望如同黑夜的漆暗將他包裹。
直到最後他止下腳步,那是一條肮髒漆黑的巷子,他走進巷道,怔怔地看著躺在裏麵的一具屍體。
艾爾嘶吼著,吼得肺腑快要撕裂開來,吼得胸膛都快要迸裂開來。
流浪漢死了。
死得很徹底,長年在戰後創傷綜合症的逼壓下,無數個失眠的夜晚,他的精神早已崩潰到頂點,或許艾爾的背影就是流浪漢在這個世界最後惦記著的東西。
隻是直到有一天,他連這道背影也都望不清了,那他就失去活下去的理由。
似乎在那場戰爭結束的一刻起,他的存在就被從這個世界抹去。
艾爾從流浪漢的行李箱裏翻出了他的舊身份證,流浪漢一直帶著這張泛黃的身份證,盡管這張身份證已經破舊到難以望清上麵的臉龐。
但這是他在參加戰爭前,唯一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證明。
他隻是想被人承認自己曾經活過。
而不是作為一具巷子裏的橫屍被這個世界淡忘。
艾爾記住了流浪漢的名字。
他捏著這張身份證不知道走了多久,多久。
他回到了自己曾經居住著的城市,找到了黑手黨家族的父親。
艾爾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將自己的頭磕得血液四濺,但他的眼神卻仍舊冰冷無比。
他在走到腳都磨破了的夜裏,對著自己的心髒發誓過,要讓整個美國都知道這個流浪漢的名字。
他要讓整個美國的人都知道,這是曾經為他們戰爭過的英雄。
這絕對不應該是像條抹布一樣被拋去的工具,這是實實在在存在過的生命。
艾爾在家族的引導下,逐漸變得殘忍,冰冷,他隱忍著,學習著如何去經營這個滿是極惡之鬼的黑手黨家族。
就在六年後,年僅十九歲的艾爾從父親的手裏接過了家主的位置。
艾爾·帕西諾從怪物們的中間脫穎而出,成為了美國華盛頓地下最狠厲最不擇手段的惡犬。
但也就是在這一年,全世界都被高維神明的遊戲卷入其中。
華盛頓被一層無形的牆壁覆蓋,與外界徹底隔絕,唯一知情的美國政府向地下世界的艾爾求助。
艾爾的瞳孔收縮,宛若失去了繩韁的怒馬,毫無底線地向著美國政府的人員宣泄著隱忍著的怒火。
他瘋狂地說著那個流浪漢是如何被美國政府從這個世界上抹殺的,是怎麽樣失去生的權利的。
他還未能把那個人的名字告訴整個美國,這個世界卻已經被上帝毀成了這般模樣。
盡管艾爾暴怒無比,但當美國政府將自己的槍口對準了他的額頭時,他才意識到在這樣的環境下,自己的黑手黨家族早就失去了應有的威懾力。
他選擇了遵從美國政府的要求,進入這個高維神明所設的遊戲。
等到艾爾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他的身上穿著黑白二色的囚犯服,眼前呈現著一個漆黑的麵板。
【玩家名稱艾爾·帕西諾】
【玩家等級v1】
【玩家所屬國家美國】
【人格類型灰色區域人格(未知區域人格)】
【天賦技能——教皇(v1)(你可以是渾沌之惡,亦然可以是聖潔之光,你同是惡魔和天使,人類的憧憬和敬仰將成為你的糧食,給予你無上的力量)】
暴雨肆虐在眼前這座廢墟般的城市,一頭人麵獅身的怪物正俯身於廢墟的正中間,以頗具神性光芒的雙眼俯瞰著整個世界。
這頭名為斯芬克斯的怪物很快就發覺了艾爾的存在,它緩緩從崩塌大地上起身,一步一步地朝著孤立無援的艾爾走去。
暴虐的暴雨灑落在斯芬克斯的頭頂,卻絲毫未能阻止它前進的步伐,令人感到恐懼的殺意不斷從斯芬克斯身上傳蕩而出。
艾爾的身軀在冰冷的雨水中戰栗著,但他卻沒有退卻,隻是一步一步地朝著斯芬克斯行去。
這位年輕的黑手黨教父曾經告誡過自己,無論身處於任何的環境,身為一個領導者,他絕對不能露出驚慌和詫異,就連死亡也必須坦然麵對。
就在這一刻,灰黑的鴉群順著雨水的軌跡從天空暴掠而下,將艾爾的身形包裹,宛若帶著他離開了這個喧囂的世界。
艾爾反應過來時,自身已然身處於一條熱氣球飛船之上,他的眼前是一個家具完全由木頭製成的房間,朝著窗外看去,這條飛船正疾馳於天空之中。
“吱”
從窗戶飛進了一隻灰色的烏鴉,房間的房門隨即被人打開。
艾爾將有些空洞的幽綠色雙眼投向了眼前這位不速之客。
身穿著燕尾服,擁有著幽邃雙眼的男人走進了房間,他麵帶微笑地說道
“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漆原凜,我很熟悉你的眼神,先生,”
“空洞得宛若讓人全身,卻又像是在聲嘶力竭地反抗著這個世界,毫無疑問我就是如今這個殘酷世界最有力的反抗者。”
“艾爾·帕西諾,這是我的名字,”艾爾很清楚自己的處境,他淡漠的眼瞳倒映著漆原凜的身形,聲音平靜地開口說道
“我加入。”
“我喜歡聰明人,艾爾·帕西諾先生”漆原凜咧開嘴角笑了,任由暴雨在窗外狂亂作響,都未能掩蓋去他那邪意凜然的聲音
“那麽歡迎加入——地獄燈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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