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劍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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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怎麽說?就如實說我寧可吃紙,也不會看他的小說一眼!”

    在二人討論的同時,一間茶社內,也發生著這樣的對話。

    說話的青年一身青衫,放蕩不羈,神情狂悖,但眉宇間隱約帶著煩躁。

    而他對麵的中年男子輯書客則歎了口氣道

    “真是……冰湖,你這句話說得招恨。那翡不琢是個有天賦的修士,往後必定是仙途開闊的。你與他交惡,不是好選擇。”

    李冰湖聞言,甩了下折扇不耐道“我如何不知道?本是酒後之言,誰知道給人傳了出去。”

    李冰湖便是冰湖狂生,近年來皖州最出色的文修之一,隱隱有被簇擁為皖派新一代之首的意思。

    他寫的是世俗批判類文章,風格以犀利見長。因為性格傲氣,常常口出狂言,之前就得罪了不少人,結果這一次不知是誰把他飲酒之後說的話傳了出去,登時掀起了風波。

    翡不琢的《千金》出來後,比讀者更先關注到它的是修士。這篇小說寫法實在大膽新奇,令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而且最重要的是,肉眼可見地很受讀者喜歡。

    但也正因為它的“新”,修士內部不知該如何褒貶,便都出奇一致地對其保持了沉默,打算觀望它之後的動向再評判。

    在這個當口上,李冰湖如此直言的批評流傳出來,自然受人矚目。

    今天一早,有些報紙就已經刊登了相關文章了——有反對,也有讚同,雙方都帶著點火|藥味。

    李冰湖其實有些後悔,雖然他心裏確實是那麽想的——取那種標題的人,不是嘩眾取寵是什麽?任由吹得再好,他都不屑看正文。

    而且他想的還更多如此粗陋的文法,翡不琢一看就讀書不多,這樣的文章實難登大雅之堂!

    可是,想和昭告天下是不一樣的。他畢竟沒看過正文,這樣放言是不負責的。

    “既然說了,那也就算了。”中年男子道,“冰湖,你也得看清你周圍的朋友都是些什麽人了。有些人不必交,我勸過你,之前你不聽,現在就是結果。”

    李冰湖自知理虧,罕見地沒有反駁自己的輯書客。他道“知道了。若是英台派那邊有人來找你,你就直接把我推出來。”

    語畢他站起身,餘光不經意掃到中年男子手邊的報紙,上麵正是《千金登仙》四個字。

    李冰湖臉頓時黑了,非禮勿視一樣飛快移開視線。

    ——梁子已經結下,看是不可能看的。就算以後翡不琢改了文名,他也絕不會再看一眼!

    ……

    懸崖小築。

    吳麗春說完之後,詩千改心裏竟不覺得驚訝。

    她見過的差評太多了,早已練就一顆強心髒。或者說,想要出名,不麵臨惡評才是癡人說夢。

    況且這種話實在是太沒殺傷力,她樂了出聲。

    詩千改王境澤修仙分澤,是你嗎?

    吳麗春“……這句就算了,但報紙上吵起來隻會愈發激烈,你還是不看為好。”

    “我知道。”詩千改道,“有這時間,我不如多寫點更新。”

    無非就是罵她沒深度、搞噱頭或是怎樣。《千金》這篇文本身就是娛樂性質為主,也沒想著要多發人深省,讀者看了快樂,她也快樂,這樣不好嗎?

    吳麗春又叮囑幾句,便離開了。

    【日常任務基礎調息;基礎運靈。請前往幽靜天然的場所進行嚐試。】

    係統彈出了從前沒有過的任務。詩千改依言打開門,往山上去。

    此刻,山穀間的靈雲已經差不多都散了,陽光穿過霧氣,在樹林間投出一道道金色的光線。她步履輕盈,很快便拾級而上到了山頂。而後稍稍用力,縱身跳到了枝頭。

    她到了鬆樹的最高點,俯瞰著整個山穀。

    山頂清幽,鳥鳴啾啾,清風拂麵,這是詩千改穿越以來少有的放鬆時刻。

    吸氣吐氣間,丹田靈池開始流轉,詩千改閉上眼,意識能感覺出,靈池內還有一團朦朧的靈氣——那是“劍坯”。

    她初次聽說時還想這是什麽罵人的詞,後麵才知道,它是本命武器的雛形。

    本世界修士的“本命武器”都是從每個人的靈池中誕生的,可虛可實,它展現出的樣貌,能體現出每個人本質“文心”的樣貌。

    劍坯則是武器未誕生時的雛形,就像一塊坯土,需要修士去塑造。

    雖然叫“劍坯”,但最後變幻出的武器也不一定就是劍,而是五花八門,什麽都有可能,甚至不局限於“一件”,有少數人能變幻出一套武器來。

    “我的‘文心’會是什麽樣子?”

    詩千改心道。

    不知為何,她有種篤定——那一定是一把劍的模樣。

    休寧,英台派總舵。

    “簡前輩再會!”

    一架飛鸞之總舵騰空而起,拖曳出長長靈雲。英台門主在底下笑眯眯地打招呼,高空的飛鸞上,簡升白微微頷首。下一刻,鸞舟便消失在了雲霧之中。

    若說前些天,詩千改見到他時,他還是一副沒有排場、衣著樸素的樣子,現在就真正是個大能修士的模樣了,身穿道袍、腰懸佩劍,周身有股旁人不敢靠近的氣場。

    “爺爺,今日還給師伯寫信嗎?”飛舟上,一個玉雪可愛的女童奔了出來,跑到簡升白麵前,“我提前備好了紙筆!”

    簡升白這些天一直在和自己的親友交流白話文的想法,那日女修的發言著實打通了他的一些思路,讓他笑過之後連寫了三篇文章出來。

    但接著就卡住了,還是老問題,他不知道如何才能在“簡白”和“優美”之間達到一個平衡。

    今日,他本來是犯懶不打算動筆的,但豈能辜負孫女的好意?

    “寫,寫完教我家囡囡練書法!”簡升白一見孫女簡芮,就沒了大能形象,笑嗬嗬地把她抱起來,走進鸞舟書房裏,小廝已經按照他的習慣磨好了墨。

    “爺爺到底寫的是什麽呀?還是寫你之前說過的那個姐姐嗎?”簡芮好奇問。

    簡升白“是,也不是。”

    那叫詩三娘的女修對於他是個靈感引子,但也僅限於此了。他會將此事當做逸聞講出來,卻不會替她揚名。

    無他,四個字也是文字,如果冠上了名,一樣可以輔助修煉——像他這樣的大修士,一舉一動牽引各方注意,在不確定後輩人品的情況下是不會這樣做的。

    簡芮坐了一會兒,開始好動起來,扒拉簡升白帶回來的報紙,其中就有英台派門主塞過來的《春庭報》,去掉了淫|豔文章版本的。

    她年歲還小,翻報紙也多半是看看上麵的雕版畫,或者跟著瞎描繡像。

    其實作為簡升白的孫女,簡芮天賦不錯,識字量已經很大了,硬要看也能囫圇看懂,但她不喜歡。

    誰知今日,她看半天了,簡升白都沒聽見動靜,不由驚奇。

    抬頭一看,見孫女真的在讀報,連小廝都立在旁邊一臉入神地看著,就更覺驚奇了!

    要知道他這小廝溫秋也是個驢脾氣,按理說跟在文修大能身邊,總該也沾染點文氣。但溫秋卻始終抗拒。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這些玩意兒太難懂了!十個字裏能有三個半不知道是什麽意思,真不知你們為何對著墨塊字沉迷至此。當然,小說話本、傳奇演義要比詩詞歌賦好,老爺你的‘簡白派’我也推崇。”

    簡升白湊過去“你們在看什麽文章?”

    “是一篇小說。”溫秋堪堪回神,摸著頭發傻笑,“真奇怪,我居然也看得入迷了……不過我是粗人,恐怕老爺不會喜歡。”

    他有點羞赧——哪怕是他,也知道這名字……咳,沒什麽文化內涵。

    簡升白看見那行碩大的《假千金被退婚後飛升成功了》,差點臉皮抽搐“……”

    這也太不講究了!!

    但他是個心中無偏見的人,忍著恥意好奇地看下去。

    這一看,卻是愣住了。

    這個作者的文法,竟然能夠完美解決困擾他多日的問題!

    其他人看了可能隻是覺得翡不琢的文筆有點奇怪,通篇沒什麽“之乎者也”,語句錯落不押韻,不類時下人說話的風格,但能流暢看懂便不是什麽大事。

    可在他看來,第一眼注意到的卻是那種成熟感,不像是硬生生扭成簡白文的,而是作者自己心裏就有一個完備的白話書麵文體係。

    簡升白連忙仔細看下去,更發現文章有些句子雖然不對仗,卻依然有種奇異的韻律美感,讀起來朗朗上口。

    這作者叫什麽?翡不琢?……不認識,是皖州人士嗎?

    簡升白腦子裏刹那間閃過許多想法,顧不得許多,當即道“轉向轉向,回皖州!我要見見這位翡不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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