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憐香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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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抬手,主動拿過話本子。

    她的手白皙細膩,保養很好,但骨節粗大、皮膚上還有細小的陳年劃痕,看得出主人曾飽經風霜;右手拇指上戴著一枚古董碧玉扳指,手腕上一雙金鑲玉鐲,分別刻著“鏡”“蓮”二字。

    “這書名取的……”她輕笑了一下。

    張汪總商名叫張鏡蓮,家中也是晉商大戶。

    當年張、汪兩家結秦晉之好,她做了汪大少爺的夫人,相伴二十多年,共同打理家族產業與商會,旁人叫她“汪夫人”。後來丈夫得病死了,便繼任做了行會總商。

    最初她一個女人做總商,不知多少人看不慣。但十幾年下來,原本叫“汪夫人”的人開始叫她“張夫人”,“張鏡蓮”之名比曾經的“汪大少爺”更盛,在徽地如日中天,連另外六個總商都心服口服、奉她為首。

    張鏡蓮不太看小說話本子,也不寫故事,時間都拿去日理萬機了。但她依舊有金丹後期的修為,原因在於她所著的《靈石譜》與《茶譜》等幾部商業經。

    徽商內部甚至流傳著這樣的話——“經商致富,‘靈’與‘茶’不可不讀”。

    婢女阿雙道“著作者是個小姑娘,才十七。”

    她把翡不琢入道以來經曆的風波都當趣事講了一遍,還提到了最近的所謂“私事曝光”。

    張鏡蓮大風大浪都見過,這些勾不起心中多少波瀾。她半閉著眼睛,隻是忽然提了一句“這麽多年,他們編排女人的方式還是沒變過。”

    “誰說不是呢?隻盼詩姑娘別太放在心上。”阿雙笑,“不過她寫得確實是好,連嚴前輩都盯緊了她。”

    張鏡蓮也笑了“確然。你幾時見他罵過新人?他是巴不得這小姑娘是他複古派的後輩呢。”

    阿雙“那我給夫人念念這本子?”

    前年,張鏡蓮去滇雲州時商隊為當地的一種致幻靈植所困,自此留下了頭疼和多夢的毛病。若非這樣,她也不會要雇役搜羅各地的趣事,在閑暇時念給她聽。

    《千金》其實還沒出單行本,但總商家訂一個私人的線裝本又有何難,這樣夫人若是想看,翻起來也方便。

    張鏡蓮卻搖頭“今日頭疾未發作,替我把賬本子拿來吧。”

    小說什麽時候看都行,但年前的賬還是得年前結。

    次日。

    “‘翡不琢十日築基前的風月文字’?‘憐香公子竟是女子’?……”

    “這報紙都登的什麽亂七八糟的?荒謬!”

    有關翡不琢的流言傳了兩日,都隻在暗地裏被人嚼舌根。但這一日,卻有一份影響力不小的日報刊登了一篇文章,毋一麵世就引起了軒然大波。

    這篇文章的作者自稱“義士”,目的是為了曝光“不義之行”。

    他說,詩三娘被未婚夫家發現品行不端,因此被退了婚。文中,這未婚夫家被描繪成了一個有權有勢、宅心仁厚的家族,雖然退了婚,可還是願意負責詩三的生活。

    然而詩三卻忘恩負義,竟然從老家跑了出來,起初便寫些自己“擅長”的風月之事。

    後來想見光,才換了個“翡不琢”的筆名,搖身一變寫起正經文章來。這樣說不得有書友被她蒙蔽,想再娶她呢!

    ——道友們,她為何要寫一個被退婚的女主人公?就是暗搓搓地在給前任未婚夫家潑髒水啊!

    ——男書友們,千萬不可讓她詭計得逞!我聽說已經有有錢的書友想追求她了,這就是她目的所在啊!

    這“未婚夫家”堪稱是個風中搖曳的小白花,被一個小小未婚妻欺侮了還不敢還手,等到現在才等來一個“義士”曝光。

    此前的流言都沒點出姓名,這篇卻是直接寫了詩千改,仿佛說的都是事實、很不怕人質疑的模樣。

    “翡不琢從前竟然寫過豔|情話本!”

    “如此風格迥異的兩種文章,竟然出自一人之手?”

    那些《春庭報》的讀者更是驚訝,“憐香公子”這名字,她們也算有點印象。去年的時候,“他”第一本書還小範圍地引起了一番熱潮,但後來第二本看得無趣,就漸漸沒了聲息。被腰斬,更沒多少人關注——每個月乃至每天,這樣沉寂的文章都太多了,何況隻是登載於報紙末頁的風月小說呢?

    所有看到這份報紙的人,第一反應都是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然而這裏頭給出的證據卻令人無可辯駁二人在門派內留下的靈力印記相同。

    誰能弄來翡不琢先生的靈印?

    ……這可真是個驚天動地的大消息!

    翡不琢先生會承認嗎?

    放眼全天下,還沒有哪個女子公開說過自己會寫風月本,最多隻會背地裏讀。

    《春庭報》的讀者所受的震驚最大,她們幾乎全都看《徽女日報》,當然也喜歡翡不琢的文章,如今居然有人說憐香公子是女子,還說這兩人是同一個人!

    對於不少人來說,這事一出,之前的那些流言瞬間就有了佐證會寫風月本的女修能是什麽好人!

    一個男人,對情愛之事經驗豐富是“風流”,但若是女人也如此,世道卻難免會說這是“放浪”。

    他們當場激動起來,想要再寫一篇文章好好地罵一罵翡不琢;還有人打算寫信給複古派,叫他們看看這女子竟敢不遵循古禮。

    “先生不願說的事情,非要她承認是個什麽道理?!還偷竊靈印!”

    沈宅,沈若伊氣得發抖,沈瑜皺著眉“這次風波不像先前那樣是衝著先生的文章來的,完全是針對她本人。如此大陣仗,必是有深仇大恨。而且我覺得……會不會與先生曾掉回凡人,也與那幕後之人有關?”

    資深讀者基本都知道詩千改差點死掉、還掉了修為,此事有之前懸崖小築的鄰居修士佐證。這對修士來說是很痛苦的經曆,因此眾人都默契地從不會問先生之前寫過什麽。

    發生什麽樣的事才會讓一個修士掉修為?

    這幕後之人知道得這麽詳盡,會不會也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

    “怎麽辦?”沈若伊代入了一下自己,“若是先生傷心不再寫怎麽辦……”

    她真情實感恨上了幕後之人,如果他以後敢出現,一定會被翡不琢的讀者們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淹死!

    也有不少人回過味來了,這些天關於翡不琢的流言四起,現在又將她十日築基之前的事情拿來說,明顯是得罪了人啊!

    如同石子投進湖中,半日過去,半個皖州都在談論這則文章和那之前無甚姓名的“憐香公子”了。

    以如今的傳播媒介,這事能如此迅速地引起熱度,堪稱奇景。

    與此同時,一間偏僻的酒樓。

    “就是這裏二樓的甲廳?”詩千改抬頭看著酒樓,吳麗春點頭“是,我朋友替我打聽到就在這。”

    從聽吳麗春說起後,詩千改就覺得這事肯定與聶樓脫不了幹係,發動人脈找了一晚上,終於找到此人窩在這裏喝酒。

    酒樓甲廳內,正是酒過三巡的時候。杯盤狼藉,混亂的靈氣和酒氣在屋內蒸騰。

    聶樓喝到興頭上,舉杯大聲道“你們可不知道,我與那姓詩的小娘們……”

    “你與我怎麽?”

    忽然,門口傳來一道清越的女聲。聶樓一個激靈,酒灑了出來,臉色瞬間變得僵硬。

    隻見詩千改笑微微地抱手站在門邊,“繼續說啊,我聽著呢。”

    其他人也醉眼朦朧地看過去,見來人是個美貌高挑的少女,便未起警戒心,笑嘻嘻地拍拍聶樓

    “聶兄,怎麽臉色這麽難看?”

    “是不是風流債啊,哈哈哈哈……”

    聶樓哆嗦了下,差點把舌頭吃下去,咬牙道,“別說了!”

    他虛張聲勢地轉過頭瞪起眼,“你問什麽呢?我說的又不是你,你……”

    然而話還沒說完,他就感覺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接著是屁股一痛,整個包廂裏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

    biu

    biu。b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