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三章 表麵朋友
字數:11368 加入書籤
通過線索找凶手,通過凶手找線索。
後者往往要比前者更為簡單一些。
在陸仁看來,眼前這位有著藝術家一般憂鬱氣質的板橋同學,作案嫌疑目前穩居第一。
正如先前所說,不論案件看上去多麽複雜多變,有一點是始終不會變的。
——死者肯定會離開小木屋。
不管凶手是在屋內殺害的死者,然後將其帶出來拋屍。
還是把她先騙出來,在屋外殺人拋屍。都避不開離開木屋這一關鍵環節。
而正常情況下,離開小木屋的途徑隻有兩種,從前門或者後門出來。
所以在這期間,始終待在後門附近,掌握著其中一條進出途徑的板橋,嫌疑天然就比其他兩人高一分。
當然光是這一點尚且不足以說明什麽。
板橋在外麵堆雪人這件事,跛腳女和方臉男也知道。
也有可能是他們把死者從前門騙了出去,然後繞遠路跑到陡坡前拋屍。
可這位板橋先生偏偏出聲附和了陸仁試探性的謊言。
這就很奇怪了。
如果是歸來的遊客破壞的雪人,他沒必要為其故意遮掩。
如果是他破壞的雪人,那為什麽要破壞的如此幹淨不留痕跡?
假設是因為先前元太撞了他的雪男一下,他懷恨在心,那大可用更暴力的手法,把頭和身子全部幹掉。
就算隻毀掉腦袋,也不必做得這麽精細,反而會讓人瞧出破綻。大可偽裝成意外就好。
當然,這也可能是因為他第一次幹壞事沒經驗,太過緊張導致手尾處理的過於幹淨。
但一處反常算意外,兩處加起來,就很難再用簡單的意外來形容。
如果一個案件中出現大量的巧合,那就必須得考慮這些巧合是不是人為的。
於是陸仁接著問道:“你們最後一次見到死者是在什麽時候?”
木山第一個回道:“就是中午快十二點那會,回到小木屋後我們約好一起吃飯,然後就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再沒見過。”
麻華跟著點頭,“我也是。”
板橋:“我要稍早一點,她轉身回小木屋後,我再沒見過她,那會你們也在。”
“嗯。”
陸仁掏出隨身攜帶的小本本,把三人的話逐一記錄下。
隻是他這一行為,讓三人意識到了不對。
他們互看一眼,最終還是由木山出聲道:“請問您這是在?”
“毛利小五郎你們應該都聽說過吧?”
“嗯。”
“我是他的助手,現在做的就是一些簡單案情整理工作。在警方到來之前,我希望你們幾位配合我的工作。”
三人麵麵相覷,最終還是點頭同意。
那位毛利偵探堪稱警民友好合作的典範,猜也能猜到他和警方關係有多好。
身為他助手的陸仁,自然跟警方的關係也不可能差。
這要是現在不配合,一會等警察過來,這人甩手來一句,“拒不配合,十分可疑。”
那可就太冤枉了。
見三人十分配合,陸仁也就不準備采用更為過激的手段逼迫他們認清現實。
“好了,請幾位接著回答下一個問題。從十二點到一點這段時間,你們有沒有和她再聯係過?比如打電話、發郵件。按照剛才的順序來回答。”
木山:“沒有再聯係,不管是電話還是郵件。隻是等到了飯點不見人,門也敲不開,我那會嚐試著打了幾個電話,但也沒打通。”
麻華:“我也一樣。木山打完電話後,我也打了一個沒打通。”
板橋:“我來的比較遲,在他們確定打不通電話後,我就沒打。”
“打開手機,讓我看下通話記錄。”
木山和麻華照做。
陸仁先看的木山的手機,12點58分到59分,連著三通電話。
接著他又往上翻了翻通訊記錄,發現木山在11點50分還打過一通電話,通訊錄上的備注是冰塊。
“這通電話是?”
“這是我打給板橋的。”
木山尷尬地用手搓著褲縫。
比被人看到自己獨有備注更尷尬的事情就是,給人親自解釋這個備注的含義。
“我打電話告訴他一點回來吃飯。”
“嗯。”
陸仁記錄下幾通電話的時間,把手機還給木山。接著又拿起麻華遞來的手機。
她手機內的通訊記錄比木山簡單的多,隻有一通一點打給死者的電話。
同樣記錄完畢後,陸仁看向藝術家板橋,“你的手機呢?”
“我的也要看麽?我沒給她打電話。”
見板橋猶猶豫豫,陸仁心中突然升起了一個念頭。
‘這小子該不會是打電話把死者叫出去,完事後還沒刪通訊記錄吧?’
“板橋你怎麽回事?快些拿給他看啊。”陸仁還沒出聲,木山就先行催促起來。
“給你。”板橋最終還是把手機打開遞給陸仁。
他的通訊記錄有兩通。
11點50分和1點。兩通電話都是同一人打來的,備注是幸運兒。
先前木山曾說自己在11點50分給板橋打來過一通電話。所以這個幸運兒指代的就是木山。
陸仁掃了二人一眼,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這幾個人嘴上說的好聽,結果都是些表麵朋友。
不過想來也是,真正的朋友,怎麽能讓摯友孤身一人頂著暴風雪幹活呢?
同樣記錄下通訊時間後,陸仁把手機還給板橋。
他在板橋的手機中,並沒有找到在中午這個時間段內,板橋和死者的通訊記錄。
現在看來,板橋猶豫緊張的原因很可能和木山一樣,不想讓外人看見他的備注。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刪掉了通訊記錄,但還是怕人瞧出痕跡。
至於是不是,查一下就知道了。
陸仁打了個響指,包括柯南在內的四人瞬間雙目失神。
“小幽,查一下這人從十一點半到一點的通訊記錄,看看有沒有他打給死者的。”
沒一會的功夫,小幽回道。
【有,他曾在12點05分給朔子小姐打過一通電話。】
妥了。
陸仁再一個響指,幾人恢複意識,對於先前的遭遇一無所覺。
看著這三位表麵朋友,陸仁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好了,現在風暴小很多,咱們慢慢下到坡底,在這等警方過來。”
三人並沒有異議,點頭照做。
他們率先下去後,柯南故意放慢腳步,同他們拉開一段距離,接著小聲對陸仁道:“你懷疑這位板橋先生。”
聽著陸仁先前的詢問和有些針對性的舉措,這位名偵探很快就看清了陸仁的意圖。
“嗯,雖然沒查到通訊記錄,但很有可能是他自己刪除了。等警方過來,讓他們通過運營商那邊查一下就行。等查到了,就可以把他直接拷走。”
陸仁笑道,“怎麽樣,算不算在警方來之前抓住凶手。”
“且不說這個案子一定是他做的,就算真查到……”
柯南話說到一半,耳邊突然一涼,接著就聽見了一段頗為熟悉的聲音。
【我來的比較遲,在他們確定打不通電話後,我就沒打。】
“我可是一名記者,他們先前的話我都已經錄音了。”
陸仁收起錄音筆,笑道,“警方辦案並不需要像偵探那樣,把作案手法完全複盤出來,他們隻要有這個證據,就可以把板橋壓回去審問了。你說,這案子算不算破了?”
“你要這樣說的話,倒也不算錯。”沉默了一陣後,柯南緩緩道,“對於一般的警察來說,案件進展到這一步,基本已經可以宣告告破。”
“對吧。”
“可咱們現在是在群馬縣,群馬縣的警部……是那位山村操啊……”
“?”
陸仁感到迷茫……
陸仁陷入沉思……
陸仁被柯南說服……
“你是對的。還是得把完整的做案手法搞出來。”
……
如果要給世界上所有人的善良程度排個排名的話,那山村操一定名列前茅。
因為他是那種寧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人會故意害人。
遇到案子——靈異事件、妖怪作亂、天氣不好、意外身亡、故意尋死。
反正不管怎麽說,都肯定不會是人幹的。
他堅信著世界上的真善美,並且身體力行。善良程度令人落淚。
這種級別的睜眼瞎,光給他把飯做好是不行的,必須得喂到嘴邊,親自看著他咽下去才行。
陸仁本想取巧走個捷徑,但奈何……操哥的人生字典中沒有捷徑二字,有的隻是腳踏實地的努力和張口就來的胡說八道。
世界是美好的,案子是沒有的,能力是空想的,信心是爆表的。
陸仁暗歎一聲,收攏心思加快速度朝坡底走去。
五分鍾後,幾人下到坡底。
站在湖泊前,近距離看著湖麵上漂浮的屍體,麻華又開始哭哭啼啼起來。
另外兩人也是別過視線,不忍繼續直視遺體。
陸仁和柯南倒是不存在這方麵的顧慮,正仔細觀察著屍體,搜尋可能存在的信息。
【智人
十分不建議食……】
得。
陸仁麵無表情地關掉係統麵板。
鑒定在驗屍這方麵,一如既往的沒卵用,還是得靠自己。
查明凶手作案手法,也就是弄清楚死者究竟是怎麽死的。
屍體飄在湖中,死法不外兩種,一種湖中溺死、另一種就是殺人後再拋屍。
如果是前者,陸仁蹲下身子,嚐試著把手沒入湖泊,反饋而來的觸感十分冰涼。
雖說這個湖泊並未結冰,但因為天氣的原因,湖水的溫度依舊很低。
如果是沒有經過特殊訓練的人,驟然跌落在這個冰湖之中,很可能會因為失溫、抽筋、呼吸困難、心髒驟停等多方麵因素而導致溺亡。
從這方麵來說,基礎溺亡條件基本達成。
至於如何溺亡,陸仁看了眼飄在遺體身旁不遠處的滑雪板,再起身回頭看了下這個陡坡。
有一種可能自然而然的浮現在腦海之中。
——死者從上往下一路滑到坡底,由於能見度的原因,沒有及時發現眼前湖泊,一頭栽了進去。
隻是……這可能麽?
今天中午,陸仁同死者初步接觸時,也隻是感覺此人尖酸刻薄,說話難聽,極度以自我為中心。
並沒有從她身上感受到那種歇斯底裏,追求刺激,完全不在乎自己生命的瘋狂。
目前已知是板橋打電話把她叫出來的。
然後呢?兩人相約著在這種暴風天滑雪?後者還同意了?
這怎麽想也不太可能。
而且這個湖泊離坡底其實還有一段距離,雖然不算長,但也不是那種隻要下到坡底,就會瞬間跌落湖中的狀態。
如果真是如此,景區一定會對此地多加防範,不然危險係數就太高了。
就算考慮到雪天能見度低這一點,也無法保證死者一定會跌落到湖泊之中。
對於任何一個殺人凶手來說,這種有過高存活率的手法,是他們無論如何都無法忍耐的。
那如果是倆人都滑到坡底,板橋把死者推到湖中。
隻是……這種手法的可能性依舊不高。
時間不夠。
板橋12點05分給死者打的電話,死者穿上衣服穿上鞋,走過來就得五分鍾,也就是12點10分。
板橋本人一點回來的小木屋。
也就是說他的作案時間隻有中間的五十分鍾不到。
從小木屋滑到坡底,姑且算十分鍾。
剩下的四十分鍾,他得重新爬到坡頂。而且為了避免意外,他至少還得預留出十分鍾左右。
三十分鍾時間,在暴風雪中爬坡……
陸仁看了眼這個被雪覆蓋的陡峭山坡,自忖就算自己都很難做到在三十分鍾內爬上去,更不說這個藝術係的大學生。
排除湖中溺亡的可能,再看眼前這個場景,就很容易得到另一個結論。
——凶手通過往湖中扔滑板,從而故意營造出死者溺亡的假象。
隻是想要做到這一點,光靠扔滑板不太夠。
那就是解刨所得的結果也必須是溺水窒息而死,而想要做到這一點……
陸仁看向抱團取暖的大學生們,“除了這裏,附近還有別的湖泊麽?”
“沒有,隻有這一處。”
“OK。”陸仁轉過身,拍了拍柯南的腦袋,“我找到證據了。”
柯南,“?”
什麽就叫找到證據了?這下來看了有五分鍾沒有?
看著柯南仍然不解,陸仁沒藏著掖著當謎語人,簡單整理了思緒後,“首先,可以確定死者跌入湖中溺亡隻是凶手營造的假象。”
“嗯。湖中雖然有滑板,但她本人並沒有戴護目鏡和手套,一看就不像出來滑雪的。”
咦?
陸仁重新掃了一眼,發現還真如柯南所說的這樣。
看來他對於細微之處的觀察依舊不如柯南。如果一開始就能發現這一點,就不需要長篇大論的正推反推了。
暗暗記下這一點後,陸仁收回視線,表麵不動聲色地繼續道:“一旦確定了這一點,那凶手就瞬間露出了馬腳。”
“仁哥你知道凶手是如何拋屍的了?”
“不清楚。”陸仁擺了擺手,“這點其實無所謂,隻要抓住關鍵即可。你還記得咱們曾經破獲的一起案件,豪門千金被殺案。”
“哪個啊?”
“名字我也記不清,我隻能說那起案件中,死者明明是被水淹沒窒息而死的,凶手卻偏要營造出她是被人按在水池中窒息而死的假象。”
聽到這,柯南瞳孔猛的一縮。
見他這幅表現,陸仁笑道:“看來你也明白過來了。今天這起案件正好反了過來。”
柯南:“死者被人按死在水池中,凶手卻營造出她溺亡的假象。”
“沒錯。這兩種死法有著實質性區別。前者肺部有積水,後者肺部沒有積水。”
陸仁打量著自己修長的手指,像是在欣賞著一件藝術品。
“解刨一下就知道她其實是被人故意殺害的,也就自然而然的知道了凶手的作案地點,不是凶手的房間,就是死者的房間。”
“作案地點是凶手的房間。”
柯南更正了陸仁的說法,並給出相應的解釋。
“如果是死者房間,那凶手應該會把手套和護目鏡給死者戴上,以免露出破綻。”
“因此破案證據就藏在凶手房間的水池中,那裏應該能找到死者頭發、指紋、DNA。再加上通訊記錄的話,完全足以將其定罪。”
“原來如此。”陸仁拍了拍柯南的腦袋,讚許道,“做的不錯。”
“……”
這麽一分析,凶手拋屍的手法就顯得無關緊要了。
可柯南就是有些不甘心。他還是想按照自己的習慣,把破案流程完整地推出來,哪怕案件已經基本宣告告破。
“仁哥你不好奇凶手拋屍的手法嘛?”
“不好奇,真想知道等案子破了,直接找凶手問唄。”
“這怎麽能行。”
柯南把頭搖的和撥浪鼓一樣。
“如果你真想知道,我這邊還有個線索。”
陸仁把先前的發現告知給了柯南。他搞不明白雪人那裏有什麽不對,但毫無疑問,那裏絕對有問題。
“雪人的腦袋……”柯南眼鏡片突然開始反光,“我知道了!”
“哦?”
“凶手利用了元太他們做的雪人。他取下雪人腦袋重新滾成一個大雪球,充當了雪男的身子。”
“至於雪男原本的身體,被用作了殺人道具。那個雪球是真空的,凶手殺害死者後,把她和滑板一起放了進去。”
“然後他把雪球從坡頂推下,讓其一路滾到湖中。雪球遇水融化,從而營造出死者溺亡的假象。”
陸仁問道:“能做到?雪球不會散開?”
“用鹽,鹽會融化雪,融化的雪吸熱,導致周圍未融化的雪變硬。這樣就能打造出一個堅固的雪球!”
柯南頓了片刻,“滑雪場的雪運用了同一原理,不過用的不是鹽而是硫酸銨,道路融雪用的是氯化鈣。”
“這樣子。”
陸仁知道撒鹽會讓雪融化,但後麵的就不清楚了,這是知識積累方麵存在的差距。
而且柯南這個思維跳躍程度是真的夠高。僅憑一個雪人腦袋,就能推出凶手是把死者放在了中空的雪球之中。
捫心自問,陸仁清楚自己做不到這一點,至少目前不行。
“不錯,挺厲害的。”陸仁讚許地拍了拍柯南的腦袋。
“……”
柯南回以一個僵硬的笑容。
案子都已經被你提前破了,現在返回來誇他厲害。他是該高興呢,還是該高興呢……